七月的风卷着闷热袭向大地,路上的野花蔫蔫的,忽有一阵风来,又摇头晃脑的摆动着。
位于大齐朝宣仪府临安县亓水镇小杏村中,有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乡间的小道上,车旁还有随行人马,穿着也很喜庆。车后还总是跟着一连串的孩童。
孩子嬉笑打闹着,轿中空无一人。但前方一匹马却坐着一个身穿喜服的新郎官。
是来季家接亲的,村里人都知道。而此时的季家却不怎么热闹。
季家的屋子是顶茅草房,风大一些可能就要吹跑屋顶,摇摇欲坠。屋子里只有一条大炕,一个木桌和几个缺腿的凳子,墙边放着一个大木箱。
云绯醒来的时候就躺在那条大炕上。被褥发霉有股浅浅的霉味,一瞬间,感受到灵魂的完美融合。
女孩十三年的记忆走马观花舨在她的脑海中走了一圈。
因为天生魂魄残缺,反应总是迟钝,话也说不完整,村里人都当她是傻子。
只有娘才把这个孩子当作宝,可是今天却是她娘要再嫁。
没错,她的父亲早在六年前去山上打猎被蛇咬中毒去世了。
小杏村被靠观青山。村民们很少上山,只在山脚左右活动,外围也几乎没有人去过。
那次,父亲希望多猎点动物,一时不察,在外围和内围交界处被几条蛇攻击了。
至此,更少有村民上山。
家中只剩下婆婆杨氏和母亲倪氏,再者还有心智不全的女儿了。
杨氏心地善良,不愿看着儿媳受苦,倪氏本是临安县邻县的一个村子里的平民百姓,倪父在山上狩猎被熊瞎子害了,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生活重担压得她大病一场。
不得不将女儿卖入大户人家为奴,不幸的是唯一的儿子在五岁时不知所踪。怕是被黑心老拐带跑了。
这就像是压垮倪氏母亲也就是原主外婆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撒手去了。
后来倪氏到岁数脱了奴籍,存了些银子,嫁给父亲这个不嫌倪氏身世的老实人。
此番再嫁,杨氏是真真愿意以倪氏的亲娘送她出嫁的。
倪氏不仅识文断字,持家秉性也不错,不然来此接亲的亓水镇的云二爷会如此看重。
云二爷的原配虽已过世多年,但他也只是刚过而立,正值壮年。
倪氏穿上大红的嫁衣,拿出压箱底的银饰头面,还是做丫鬟时主家打赏的,成色不是很鲜亮,但对于倪氏精致的容颜,依然惊艳。
云绯醒了之后就去厨房寻吃的,杨氏正与倪氏说着离别前的体己话。
这副身体虽不是十分瘦弱,但也属于营养不良,稍稍有些枯黄的头发,尚未发育的小身板都显示着需要补补。
厨房墙角处有两大袋米面,贴着囍字。还有一口新锅,里面焖着米粥,还有几块韭菜饼。
韭菜,白菜等蔬菜院子里种了,不过不多。刚才她经过有注意到。那些应该是彩礼,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六十六两银子,寓意好。
毕竟是亓水镇的大户,在镇上有着一席之地。寻常人家也只要五两便可以娶亲。
云绯端着粥,细细喝着,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一碗见底,米粥是纯米粥,不是只有几粒米的米汤,还是很浓稠的。
倪氏这一嫁,家里也不再贫穷了,日后想见也难了。
杨氏很聪明,但也是真心疼倪氏,现在是皆大欢喜。
而云绯这个在别人眼里是拖油瓶,却在倪氏心里是宝贝疙瘩。所以她必定要随倪氏嫁过去。
护女如命,真不是开玩笑。
小时候,周边孩子看她傻,经常拿石子丢她,倪氏冲上去就教训一顿熊孩子。挨个上门讨说法。
至此都没有人欺负她,但也没人和她一块儿玩。
就在云绯喝完粥,拿着韭菜饼品尝时,杨氏才发现云绯不见了,西屋没人。
东屋是倪氏和杨氏儿子的屋子,西屋杨氏带着云绯在睡,刚才杨氏与倪氏嘱咐。回来却发现躺在炕上的人不见了。
瞅见厨房里那抹熟悉的身影时,“福宝,你在厨房作甚呀?”福宝,她乳名,希望她有福气,意思很简单。大名沿用。
“我饿了”云绯吃完了饼,舒服了,有了饱腹感。
再抬头,杨氏已到了眼前,“乖孙孙,没烫着吧”又拿着她的手检查了一遍。
杨氏确定她没受伤才放下心来,杨氏她们还不知道福宝三魂七魄归位了,只当她心智残缺,讲的话未免幼稚。
云绯抽出手,笑道:“奶,我没事”杨氏惊喜抬头:“乖福宝,你好了!!?”
以前杨氏和她说话,要么沉默不语,要么答非听问,是以现在杨氏十分惊喜,惊的是回答竟对上了,喜的是她可能会跟正常人一样了。
“纹娘,快来,福宝回答对了”倪氏闺字纹娘。三步并作一步,云绯就瞧见了美如画的娘亲。
大红嫁衣在身,纵使多年未保养,里外家务活做了不少,却依旧风韵犹存。
“福宝,你应娘一声”倪氏微微喘气,笑着道。
“娘,你真漂亮”云绯顺着她的话由衷地夸了她,让她们知道她听得懂,正常了。
倪氏笑着笑着就泣了,抱住了她。本来她甚至做好养女儿一辈子,再招个上门女婿照顾她。
可现在,竟有可能恢复,怎能不欣喜。
也许这亲成的好。
杨氏嗔怒的看着倪氏,“赶紧收拾收拾,准备送亲了。”
倪氏松开云绯,将她带在身边:“马上我将会去另一个地方,你跟娘一起。”
“嗯”云绯点头,她的长相大部分随了倪氏,小巧的鼻子,墨色星眉,却有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但倪氏却是标准的杏眼,显得俏丽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