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此时察举制盛行,由各地官员自下而上推选人才,虽然被推荐的人才要通过考试才能被授予官职,但其中的推举制度显然破坏了公平性,多数官员推选人才,都是根据亲疏远近来推荐,如果你和当地官员不合,那即便你有天纵之才,也难以被举荐。
虽然都有考试,但现在的察举与后来的科举最大的不同便是参加考试的人员了,察举制之下,你想要考试,就得先得到举荐,而科举制度,一层层都是通过考试选拔,即便有舞弊的情况发生,底层的读书人也有了机会,不像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
武则天听了薛绍所说的科举制度,若有所思地问道:“薛卿所言,只要是读书人都能参加科举,那若是其中混杂着一些奸恶之辈,该如何是好?若是只有考试,选上来的都是一些心思不良之人,恐怕过不及功啊!”
薛绍拱了拱手答道:“太后,人心隔肚皮,一人品行如何,实在难以分辨,难道那些忠孝之人便不会贪污?朝廷选官,不可唯才是举,也不可唯德是举,若是选上来的尽是些忠厚之人,却不通政事,不熟农桑,也非好事!”
“你说的也对,只是这科举之事,无人做过,在何地考,由谁来考,爱卿可有想法?”
见武则天有开科举之心,薛绍想了想道:“太后,初次科举,人数不宜过多,依臣看来,就将此事传于京周各道,限期两月让当地读书之人持碟自行前来洛阳,各地官府不得阻止,等士子到了洛阳,只要是有才学而家中贫困之人,朝廷可帮其安置食宿,让他们免受饥寒之苦,等日期一到,便在国子监设考场,让他们一起考试。”
武则天听得奇怪,略微思索后道:“你说一起,难道是让国子监的学生与他们一起考试吗?这样一来,京中勋贵恐怕不会答应吧?”
武则天说的不错,薛绍正是这个意思,国子监之下有国子学、太学、律学、算学等不同的学校,京中勋贵的后代根据自家父亲的品级不同,进不同的学校,学不同的课程。
像国子学与太学的学生,都是七品以上官员的后代,学的是儒家经典,而律学算学的学生,家中都是八品以下,学的也都是技术,泾渭分明。
这些人受到父辈萌荫,稍有些才华,便能得到举荐,出仕做官,就算能力平平之辈,只要父辈功勋卓著,也能得个散官,无所事事也能拿一份俸禄。
“太后,初期自然不能让他勋贵之子都来考试,只让七品以下官员的子孙参与,他们比起勋贵没有优势,科考反而能为其增加一条晋升之路,而且初次来的各地士子,家中恐怕都是寒门富户,他们之间差距不大,想必并不会有人反对。”
这时候知识被世家垄断,能读的上书的大多是各地寒门,或是富户官吏之家,普通贫民,别说读书,一辈子恐怕连书都难以见到。
武则天听了点点头,若只是七品以下官员的子孙和其他士子一起科考,反对的人应该不多,虽然勋贵都知道若是开科考会分去自己的权利,但他们也不能不让下面的官员之子参加科考,要是谁真这么做了,恐怕依附在自家周围的人都会离开。
考虑之下,武则天定下了科举之心,又对薛绍问道:“如此可行,薛卿既然提出科举之事,想必对如何考已经有了想法吧?”
“回太后,臣的确有些想法,既然要开科举,就必须与以往的查举制不同,要择优而取,不能掺杂其他人情,士子答卷应当封住姓名、誊抄卷子,以免考官徇私。”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有精于律法者,有精于农事者,亦有精于算数机巧者,每科皆考,选擅长之人做擅长之事,因材施用。”
武则天听薛绍讲的详细,显然是已经有了计划,只是今日亲耕间隙,时间不足,便道:“爱卿考虑的倒是周全,你去写个折子给朕,朕看了再说。”
……
知道武则天心中已经定下了开科举的心,回府之后,拿出纸笔,参考后世发展千年的科考形式,将其中适合现在使用的方法一一写出。
士子要如何安排,考题该如何出,如何防止舞弊,如何人尽其用,既不能让勋贵集团感到危险,又要在他们把控的举荐制度中撕开一条口子,生怕捅了娄子的薛绍,写起计划来可谓绞尽脑汁。
太平端着一碗参汤进了书房,见薛绍伏在案头思索,一脸疲惫。
心疼道:“已快子时了,郎君也该歇息一会,白日里去籍田劳累,有什么文章不能明日再写,非要熬到现在。”
接过太平递来的参汤,薛绍喝了一口道:“已然写完了,只是不知合适与否,夫人也来帮我看看。”
太平拿起桌上厚厚的几十页纸,看了几页皱眉道:“郎君,你这计划是好,科举有利各方士子,对朝廷也能多些实干之人,只是怕那些世家不会答应。”
薛绍喝完参汤,与太平一同坐下道:“我也担心世家不会同意,才只让国子监中父辈在七品之下的学子一同参考,这样一来,那些豪门想必反应不会太过激烈,有太后压制,也该能成。”
太平点点头,薛绍说的也对,只要豪门没有联合起来抵制,凭借武则天的手段,压下反对的声音不难。
薛绍晃了晃脑袋,收起科举计划书,对太平道:“不想这些了,明日将折子给太后,看她老人家如何去办吧,崇训睡了吗?”
太平白了一眼道:“早就睡下了,若不是等你,妾也睡了,郎君一心只在书房,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薛绍反应过来自嘲道:“我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太平听了笑道:“郎君莫要自夸,妾可没见你读圣贤书,既然写好了,那就快些歇息吧。”
起身拉着太平道:“夫人走吧,劳累一天,你我也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