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非要陪王紫君回修州了。走之时,王紫君对他家还有些依依不舍,和余非父母俨然成了一家人。余非只有无可奈何地苦笑,别无他话。
在汽车上,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王紫君从包中取出装有玉镯的盒子摸了又摸,对余非说:“我真感觉自己在做梦,你觉得呢?”余非说:“我也是。”王紫君发出一声叹息:“可我还在上学,该如何与我妈妈说这事呀。”余非看了看王紫君,心想这丫头真把自己当余家媳妇了!做了人家媳妇,哪有不告诉自己母亲之理,看来她回去后肯定要告诉王市长了,这真成了麻烦事。
不行,余非想,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告诉王市长,一来不想让它成为既定事实;二来王市长可能误会他一家居心叵测,套出王紫君是她亲生女儿后还拿出定情玉镯来稳住其心,那今后自己的日子便可想而知。
“暂时不能向王市长说起这事,她把你送进大学,肯定不希望你分心。”余非说。王紫君想了想,认为也对,她说:“那就暂时不告诉她,那我寒假可不可以常到你屋去玩呢?”余非说:“最好不要经常,别让她看出什么破绽了。”王紫君咬了咬嘴唇,说:“那你换下的衣服呢,要不要我帮你洗?”余非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好好在家看书就行。”“可是……”王紫君看了看余非,欲言又止。余非便问:“可是什么呢?”“可是,我们这哪里像在谈恋爱呢?”王紫君轻声地说。
余非心情复杂,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握住她的手,表示他们还是一对恋
余非原本还能够忍受这些,反正自己也不指望在游长江的手里当什么官,但卓文慧有一天竟吩咐他打扫卫生,这让他好不气恼。
“小余,办公室的地板有不少灰,你拖一拖吧。”一天,卓文慧对余非说。余非暗骂,我年龄不见得比你小,妈的叫我小余。“那你先扫一扫,我去打水来拖。”余非说。不想卓文慧举了举手中的稿子,说:“你校对的一些稿子还有些问题,我要再看看,否则出了问题我也是有责任的。”言下之意她是余非的领导,负有领导责任。
余非心里这个难受啊,但硬是忍着没发作。
正当余非工作上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委屈时,不久后传来了一个惊人的喜讯,让他简直难以置信。有一天,市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突然打电话让他去一趟,交谈中透露欲借用他到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担任王晓慧市长的秘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余非头脑有点懵,他猜想这定是王市长本人的意思,但自己不是冒犯了她吗,难道仅仅因为自己以她的名义写的那篇理论调研文章?事实上自那篇文章呈给王市长后,就一直没有回音。余非还以为市长根本没有看上眼呢,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逆转——从市长眼前的一个无耻冒犯者一跃成为她的秘书。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难道是因为王紫君?
游长江一听市政府办公室要借用他的属下余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小子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咸鱼翻身的本领?
市政府副秘书长汪予德在与游长江沟通时说:“市政府办公室很缺乏像余非这样的写作人材,只有请游部长割爱了。”游长江笑笑说:“难得你们
余非便借机问起王市长是出于何种考虑起用自己的。余非想,李向奇作为市长的秘书,应该有可能知道此中的奥秘。谁知李向奇只是笑笑,说他也不太清楚,不过欣赏余非的才能是肯定的。余非又问起当初是不是王市长授意将他从宣传部调到社联的。李向奇竟有些不高兴,对他说:“做领导秘书,最要紧的就是保密,尤其忌讳泄露有关人事方面的秘密。”但他话锋又一转:“不过你调离宣传部的事我确实不清楚,但我想王市长既然这么器重你,应该不是她授意的。要不现在如何会将你借用到市政府办来呢?”余非便把先前的一些传言说给李向奇听。李向奇想了想,说:“传言不要去信它,有人散布谣言十有八九是为了在心理上进一步打击你。对了,你到底得罪了谁?”
“我……”余非没有说下去。
做了一段市长秘书后,余非的人事关系很快就转到了市府办公室。游长江忍着内心的剧痛,硬是笑嘻嘻地拉着余非的手说:“你算是走上仕途快车道了,社联出了你这样的人才,是社联之福,所以一定要好好欢送你。”
那天晚上,余非被社联一伙人灌得酩酊大醉,谁知又偏偏被王市长打电话叫去她的房间。
王晓慧新请的保姆有五十来岁,她给余非倒了一杯茶。余非喝了一口,脑中还是翁翁作响。王晓慧见状有些不高兴,问道:“余非,看你这醉生梦死的样子,像什么话,我让你起草的工作汇报完成了吗?”余非一愣,心想坏了,那些从各单位汇总的材料还丢在自己办公室里没有组装成文呢。“张省长要提前两天来咱修州视察工作,听市政府的工作汇报,你还有心思去喝酒?”王晓慧责备道。
提前两天?那就是后天了。余非如梦初醒,急忙起身对王晓慧说:“王市长,我,我这就回办公室加班去。”说着,忙不迭地出了门。王紫君此时就在屋中,见余非醉酒了还要去加班,很是心疼,但又不好说什么。
余非到办公大楼时是晚上九点,有少许加班的工作人员,待到晚上十点多时,办公大楼大概就只有余非自己在了。余非在成堆的材料中找寻需要的东西,然后归纳总结成文,累得苦不堪言。心想这差使真他妈不是人干的,这修州市,却偏要她在外人面前改叫自己姑姑,这于她年少的心灵无疑是一种伤害。
“还有,我的爸爸到底在哪儿?我要去找爸爸。”王紫君说。
女儿这一要求也不过分,可是自己每次都搪塞应付,已越来越无法面对渐渐长大日趋成熟的她了。王晓慧深感压力巨大。那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即使自己的父母也不曾知晓。二老带了外孙女十几年,只知是女儿一段不堪启齿的孽情产下的孽果,却从来也不知男方是谁。那个山村也有猜测,不过多以为是她前夫邬梦林的。不论怎么猜测吧,那个偏远地方的议论始终不会对王晓慧造成任何影响,因为王晓慧的事业乃至后来的婚姻都远离那里,甚至于那个山村的百姓都不知道她当了市长。
显然,这是王晓慧刻意而为之的,她不想让修州的干部群众知道她在文塘县的过去,自然也不会让老家的乡亲知道她在外的情况,她要截断二者之间的联系,不让它们互相之间有任何瓜葛和影响。但是,女儿已渐长大成人,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更有强烈获知真相的愿望,一味地回避肯定不是办法。
“我知道让你叫我姑姑挺难为你的,但妈妈是有苦衷的。”王晓慧决定解开女儿的心结,“我在我们老家文塘县有一段十分屈辱难堪的过去,你大概也知道一些,就是我前夫邬梦林引诱奸污女学生的事。”
王紫君难过地说:“我也听说了。很多人说他就是我的爸爸,你是不是因为他给你带来了伤害,而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呢?”
王晓慧摇摇头,“尽管我痛恨这个人,也设法不让修州的干部群众知道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无耻的丈夫,但事实归事实,你确实不是他的孩子。我生下你时,我们已经离婚好几年了,也没再有接触。”
“既然如此,那我的亲生爸爸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连一次都没来看我?”王紫君言语中透着怨愤。王晓慧心里也很难受,女儿的痛苦无疑是自己造成的,那又是一段她不愿启齿的过去。“紫君,你爸爸在省城,他不是没有看过你,只不过那时你很小,还不到一岁便抱回老家给你外公外婆带了。”起要了解修州的人文历史,没办法只能跑一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非也渐渐适应了这高度紧张的秘书工作,加上自己入了党,又挂了一个市政府办公室督查室主任的虚衔,便渐渐感到虽苦犹荣了。
后来,由于审计局老局长从上海女儿家回来了,余非只得搬到别处去。看着那间对自己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房子,余非有些百感交集,难怪老局长也笑着对他说:“没想到我走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你不仅成了中共正式党员,而且从一个普通干部干到了正科级,不容易啊。”余非说:“这都是您这块风水宝地养人啊。”说得老局长更加乐呵呵,他挽留余非说:“住习惯了就不必搬走,我这房子宽敞,不会挤。”余非听了很感动,但还是搬走了,他不想打扰老人家。
余非在市政府附近租了间两房一厅的民房,也还算舒适。王晓慧有次在办公室与他闲聊时说:“你工作好几年,也该有一套自己的住房了。”余非不好意思地咧着嘴说:“我没攒到钱。”王晓慧说:“没攒到钱?你收入并不差呀。再说,你还要娶妻生子呢,没钱可不行哦。”
“我……”余非一时语塞。其实他这几年积攒的钱多拿去还债了,为了前女友叶仙儿,他不惜负债度日,现在总算还清了。至于自己没攒到钱在他看来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帮上自己心爱之人让他感到满足和快意。
“有合适的对象吗?”王晓慧突然发问,余非一愣,良久才摇了摇头。王晓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对余非说:“我就要离开市政府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余非又是一愣,难道传闻是真的?他说:“我能有什么打算!”随后又问道:“您离开市政府会去哪里呢?”王晓慧说:“省委前几天找我谈话了,准备调我到省委组织部。”“是去担任副部长?”余非按照她目前的官级,猜想大概是这个位子。
王晓慧点点头,说:“你在这要好自为之,踏踏实实工作。”余非听了,不禁有些失落,问道:“您是不是很快就会走?”王晓慧说:“大概不到两个月吧,我就要到省城履新了。”用。”余非又惊又喜,但还是想问清楚,他说:“那就是买给我个人了?”王晓慧点点头,“你明天和办公室说这是我的意思,也不要说公用还是私用,就说工作需要就是了。”说着,继续点击电脑里面的文件。
余非是典型的网民,听了这消息当然高兴,但见王晓慧竟然打开了自己建的私人文档时,余非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王市长,还是打开网页浏览别的信息吧。”余非想制止王晓慧继续朝那个敏感文档点下去。但王晓慧并不如他所愿,当鼠标停留在其中一个文件夹上时,余非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