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宏渊最终来到的地方位于小镇的最南端,几乎已经离开绍原的范畴。
尽管是白天,这里依然看不到人,周围的房子看起来也极为破旧,碎裂的瓦片和陶瓷满地都是,只要踩一脚就会发出声音。
“这里不太像是有人的样子......”还没等其他人说话,吕宏渊自己就开始拆台。
“别分心,找到那四个修士躲藏的地方。”陆伯温显然对吕宏渊的秉性也有了解,不为所动道。
“气机到这附近就没了,”吕宏渊说,“感觉像是被什么隔绝了,具体的位置只能我们自己找了。”
文远拿出聊胜于无的望气开始寻找可能的踪迹。
望气能追踪的时效比吕宏渊短多了,而且限制也要更大,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样子。
文远一边装模作样地搜查着,一边思维跑远了。
他和傅化霖这次被仓促地叫出来参加搜索任务,结果连个详细的说明也没有。在陆伯温手中的信纸上只提及了天外天散修与寂灭道门邪修达成了某种合作,但合作的目的未知。
同样寂灭道门也尝试与兴通商会达成某种合作,结果被商会会长杨胖子坑了一手,假意答应之后就让自己商会的修士连夜跑路,现在除了死人,整个商会的人都是在失踪状态。邪修把还没来得及跑的商会修士都杀光了,现在估计在追杀剩下的人。
现在的信息真是极度匮乏。
文远怀疑余琴掌握着更多的东西,只是处于某种原因不想,也认为没有必要让下面的弟子知道。
天山内院不问世事,外院目前正在同时追查这三方修士。只要任何一方出现突破口,就能够知道邪修的真正目的。而吕宏渊身为天机道体目标大,追踪能力强还好杀,余琴就故意让他和文远三人组队出来乱晃,试图引出暗藏的邪修。
明面上的实力是天山最强,邪修和散修两边都不敢随意暴露行踪,但落到单个的弟子头上,文远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有陆伯温所保证的那么安全。
只要派出玄照修士在暗中来个全力一击,他们这四人任谁都很难挡住。
虽说周围都有天山修士埋伏策应,文远还是更习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在没有人的角落,文远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些符箓和自己制作的阵盘放在怀里,方便取用,思考了一下,又拿出几块灵玉。
他略略安心,开始收束自己散乱的思绪。
回到他们这一组人的任务上来,他们的目的是找到兴通商会的修士,并从那些人口中得知邪修的目的所在。兴通商会那边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寻求天山的庇护对他们而言更加有利。
如果我是兴通商会的人,我会怎么做?
文远用手指抚摸着砖墙上凹凸不平的图案,摸到了一条带着弧度的线。
他定睛一看,破房的砖面上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卷云纹路。
卷云纹是天山的代表性标志。左右扫了一眼,文远并没有在附近的建筑上发现类似的纹理,也就是说它并不是某一套装饰图案的一部分。
“难道说......?”
文远灵力透出指尖三寸,将画有卷云的砖块完整取出。
砖块下方的墙内透出一丝灵气的波动。
阵法!
由于自己就修行阵法,文远对于阵法的灵气波动相当敏感,他几乎一瞬间就确认了自己刚刚抽出的砖块是某个遮挡灵力波动的阵法的一部分。因为他刚刚将灵气流转的一部分抽走,阵法的运转才自然而然地暴露出来。
修士藏匿或者在野外修行的标准配置就是这种隐藏灵力的阵法,这个阵法在保护着谁更是不言而喻!
文远连连向队友打了好几个手势,四个人都围上来。
“确定是藏灵阵?”陆伯温道。
“这阵法的核心要么在阁楼要么在地下,应该是这栋房子没错。”和文远搭档时间更长的傅化霖显然和他更为默契。
“非常确定,”文远回答了陆伯温的问题,“我们接下来可以查看一下这栋房子的内部——”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际传来一声低沉的爆响,一道炸开的烟花升入天空。
陆伯温抬头一看,不由得皱眉:“这是九劫堂的求援信号,在那个方向有人遇到危险了。”
“那个方向的人会去救援吗?”文远问道。
“会。”
“那就糟糕了。”文远冷静地说,“本来准备伏击邪修的包围圈破了一个角,而且还是在我们找到疑似兴通散修躲藏的地方附近后没多久,怎么看都不对劲。”
陆伯温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脸色一阵变化,极为纠结。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也去救人,反而正中邪修的算计?”
“不错,”文远肯定道,“陆首席,我们很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现在的袭击就是故意将我们引走。现在最稳妥的方法是我们也发求救信号,然后等别的修士赶到了之后再和兴通商会的人取得联络。”
他们四人之中没有一个是玄照修士,暗中还有邪修虎视眈眈,贸然行动极不稳妥。
陆伯温脸上渗出了冷汗。他比文远大不了多少,现在却要担当决策者的责任,内心压力极大。
“不,我还是,我们还是......”陆伯温终于下定决心,“算了,没必要在这个关头发救援信号打乱阵型。遇到危险了再发也不迟,这次行动有长老参与,他离我们不远。”
文远不置可否:“那兴通商会的修士呢?”
“求援再去找他们是对我们来说最稳妥的抉择,但对他们来说就不一定了。”陆伯温的思路也清晰起来,“如果、假设暗中有邪修潜伏的话,要是他们被先一步找到就必死无疑了!我们得赶在邪修前面,一看见他们就发求援信号!”
“好。”文远说。
他的提议确实是对于四人来说最为安全的选项,陆伯温选择从任务导向出发行事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抉择的偏向不同而已。
在情况不透明的博弈之中,除了能未卜先知的人,没人能提出十全十美的法子,一切的决策都是基于一个未知的可能性上的猜测而已。
“说起来,”文远暗自看了吕宏渊一眼,“我们这里明明有一个天机道体能未卜先知的,可惜这货预测天机就没有几次靠谱的时候,果然是变异了吧?”就算吕宏渊这时候灵机乱动说要开始他的预言家之路,恐怕在场的人也没有一个敢相信的。
他的腹诽都在心里,众人也无从得知。
四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随意分开行动,尽可能快地搜查了楼上之后,几人基本可以确定兴通商会修士就藏在地下了。
地窖的入口就在院子内,入口的门颇为狭窄,陆伯温对剩下三人示意了一下,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文远走在第三位,前面是吕宏渊,傅化霖负责殿后。他走了十余步之后,地窖内变得宽敞起来。地上能看见散碎的小颗粒物,应当是原本存放在此处的粮食。
“有人在最近来过的痕迹。”傅化霖低声说。
这种地方闲置多时本应满是尘土才对,但地窖中反而颇为干净,显然有人粗略打扫过。
再往前空气中灵光闪烁,应该是有人布置了阵法,陆伯温朗声道:“是兴通商会的道友吗?我们都是天山修士,麻烦打开阵法一见!”
文远四人身上都穿着天山的云纹弟子袍,辨识度很高。
里面的人似乎操作了几下,阵法的灵光散开,露出四个体型年龄各异的修士出来,相同点是脸上的神情都很是警惕。
陆伯温主动伸手:“天山太昊院首席陆伯温。”
几个散修对视一眼,一个体型适中的出列:“兴通商会魏望。”
陆伯温松了口气:“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你们知道寂灭道门的人想要干什么吗?”
魏望面皮抽搐了一下:“要是我说出来了,天山还会庇护我们吗?”
“不用试探天山的条件,”陆伯温很直白的说,“对于朋友我们自然会庇护帮忙,对于试图拿捏天山、讨价还价的人我们也不会放过。”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魏望却因此放下心来。
对于天山这样的地位,要是还会和散修谈条件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好意思,”他反而服软了,“我相信天山的行事。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是......”
他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魏望很疑惑,他像濒死的鱼那样张合了几下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逐渐往下,看见自己脖子的地方似乎突起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只手?为什么我的脖子上会有手?
直到意识逐渐模糊,倒在地上,他都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