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一件裙子最好的也不过三四十块,这居然要八十,抢劫吗?
陈兰兰瞪圆了眼珠子,扭头看着陈平安果断摇了摇头。
虽然她不知道傻大个子今天为啥这么好心?可也不想他被人当冤大头,这远远超出了她心理预期。
她盯着这件贝贝裙,只是想开开眼界,过过眼瘾,从没想过买。
老板娘见状嘴角一撇,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扭过头去笑眯眯招呼其他的客人。
就知道你们买不起,浪费感情。
这兄妹俩一身寒酸,黑瘦干巴,一看就是农村人。
那大的穿着一件染着陈旧黄渍的长袖衬衣,下身穿着灰色旧裤子,脚上踢踏着一双打补丁的旧布鞋。
小的一身碎花衬衣,黑色土布裤子,塑料凉鞋露着黑脚丫,活脱脱一个七八十年代的黑土妞。
娘哎,这都什么年代了?
国家改革开放十来年了,香港都收回来了。
如今政策好,只要你勤快点,何至于这般寒酸落魄?
这兄妹俩弄不好就是穷山沟里,一辈子难得进一次城的乡巴佬。
这种没有消费能力的穷光蛋,不值得她去费心服务。
这一声嗤笑让陈兰兰小脸涨红,头皮跟针扎一般阵阵刺痛,站在那里好像被公开处刑一般。
这样的场景,她一点也不陌生,她曾经无数次经历过这些。
村里,学校里,每当妈妈和傻大个子被人围观嘲笑时,她都是如此心情。
她以为经历的多了,人就会麻木,可她没有。
她学会了更大声的嘲笑妈妈和傻大个子,她在心里无数次催眠自己,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是陈家人,他们不是。
这会让她的心情好过很多。
可现在她再度落到了那种天地之大却无地自容,家人不少却无人伸手的窘迫孤立境地里。
周围若有若无扫过来的目光,烫得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她捏着拳头,抬起头来羞愤难堪的瞪着陈平安。
傻逼信球,都怪你!
我只是看看,我没说要买,谁让你假好心问了。
人家都不搭理你,走就是了。
非要被人嘲笑,既然如此,那你买呀!
你手里那么多钱,拿出来狠狠打她的脸呀!
她心里堵着气,狠狠的瞪着他。
可陈平安视而不见,反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便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那老板娘瞥了他们兄妹俩一眼,脸上的不屑之意傻子都看得见。
陈兰兰快速低下头,垂在两侧的拳头陡然攥紧了,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顶着老板娘鄙夷的目光跟在傻大哥后面。
心里疯狂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傻逼信球那一次不办蠢事?
自己怎么会对他生出期待?这样的蠢猪,天呐!我都要死了。
陈兰兰,跟着傻大个子呆久了,你也成了傻逼信球不成?
如果她能打得过的话,她恨不能现在就把傻大个子按在地上揍一顿。
现在她只想离他远远的,远远的,永远也不会承认她和他是一伙的。
刚走两步,陈平安就停下脚步。
广场上,摆摊的极多,紧挨着这家的就有卖同款衣裳的,只是摊位没有刚才的大。
可也摆了不少衣裳,有男有女,都是流行服饰。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腰里缠着腰包,身边跟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那帮忙招呼:
“大哥,这件短袖你摸摸,这质量这款式,今年的流行款…..”
陈兰兰低着头差点没撞上陈平安,她往后退了一步,看陈平安指着同款贝贝裙又要开口问价,羞得她转身就走。
心里直骂,有病有病,离这神经病远点。
“哎,这个给你..算六十。”
妇女看着陈平安楞了一下,显然刚才邻摊的一幕她也看到了,又看这孩子一身寒酸,灰头土脸,动了恻隐之心。
她是棉纺厂的下岗职工,刚下岗那会日子很是艰难,天天跑菜市场捡烂菜叶子吃。
好在她不怕丢脸,摆摊挣得钱比单位领导还多,日子越过越好。
“两件八十,我再买一件裤子和衬衣,咋样?”
陈平安直接拦腰一刀讲价,那妇女一笑,特别爽朗的笑道:
“行呀!小伙子,你挑个颜色,这价也就你了,换个人婶子可不答应。裤子和衬衣这边有几款,质量都特好,款式也流行…”
妇女说着,招呼陈平安挑选衣裳。
陈平安回头找陈兰兰,见她离自己三丈远,站在马路牙边一个人生气。
“陈兰兰,过来,自己挑两个颜色。”
说罢,也不理她,自己走到衣裳架子前,挑选要穿的裤子和衬衣。
陈兰兰一愣,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方才一脸别扭的过来。
“小姑娘喜欢那种颜色,粉的?白的?还是浅蓝色?”
妇女一脸笑眯眯的,指着一排裙子,柔声细语的问她。
她也看出这兄妹俩在闹别扭,直觉的跟她家里那不省心的闺女一样,隔三差五兄妹俩就要吵一架,打一场。
陈兰兰手捏着衣角,抬头看了一眼傻大哥,见他自顾自挑选裤子,根本就不往这看,方才扭捏着说了声:
“白...白的...和蓝的吧!”
“好,我看你挺瘦的,穿这个码就好,来比比,嗯,这件就好,小姑娘,觉得咋样?”
妇女说着挑了一件贝贝裙,搁在陈兰兰脖子下比划起来。
“好!”
陈兰兰眉眼弯弯,鼻子闻着裙子的衣服味道,心里一阵激动。
这样漂亮的裙子,乡下集市上都没有。
有记忆起,她都是穿着碎花衬衣和裤子,很是羡慕穿花裙子的同龄女孩。
她闹着要穿花裙子,可那会,妈妈很忙,每天上地干活,没的空闲。
还是后来卖了麦子和花生,妈妈到集市上花了八块钱卖了一件花裙子,她高兴坏了,当天就穿着裙子满村炫耀。
后来被陈丽丽,也就是她的大堂姐看见了,愣是让她脱下来给她穿。
她不愿意,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裙子还扯破了,哭的一脸鼻涕的跑回家。
那裙子最后也没保住,只穿了三天,就被奶奶要去送给大姑家的表姐了。
她为此哭了好久,傻大个子还跑山里给她揪野果吃。
她不由抬头瞄了一眼陈平安,心情十分复杂。
“好,那我给你包起来了。”
妇女说着笑意盈盈的将裙子叠起来。
那边陈平安也试好了裤子和衬衣,一件黑色的确良裤子,一件白色短袖衬衣,分别花了40和35元。
再加上两件贝贝裙,一共花了150元,老板把五块钱零头抹了。
随后,在紧挨着鞋摊上又买了一件戴把的皮凉鞋,给陈兰兰也买了一件透明塑料凉鞋。
又花了十来块钱。
陈兰兰抱着两件裙子,手里拎着新鞋子,看着傻大个子在那付钱,心情十分高兴。
她抽空转过身来,踮起脚尖,抬高下巴,冲着刚才的老板娘冷哼两声。
这可把邻摊位的老板娘气坏了,脸色十分的难看瞪了小丫头,心头憋气。
如同陈平安这般买的如此痛快的,还真没几个。
多数看着体面的人,也是搞价搞了半天,只买一件,哪似陈平安这般一买买好几件的。
邻摊的妇女瞧了这一幕,呵呵一乐,低头和儿子说道:
“瞧见了没,这做生意呀跟做人一样,不能瞧不起人…谁比谁高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