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坐定之后,龙奎首先说话。他是一名身形瘦高,面容有些尖利的中年男人,穿着华贵的紫金长袍,脸上洋溢着喜气,“承蒙鬼王厚爱,今日突然请我跟犬子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胡嵬含笑道,“龙大人一直想商议联姻之事,因为我女儿行踪不定,所以一直未能成行。今日我女儿回了鬼王峰,突然跟我提起此事。既然她有这个意思,我这个做爹的,自然是顺着她的意。”说罢,便把眼睛看向胡银儿。
“按我的意思,原是不反对这件事情的。龙叔叔英雄一世,您儿子我虽然未曾谋面,想必也是少年英雄。我今日是有许多话想说,想着有些话,要当面说才好,所以才不辞辛劳请诸位过来。”胡银儿道。说话的时候,却是不断地拿目光去瞟苏沐阳,看他的反应。
“龙大人,贵公子,是哪一位?恕我眼拙。”胡嵬把眼睛往龙奎那一边坐的人里边瞅,那里坐的人,非老即丑,并无看的过眼的人物,因此胡嵬有些担心。他以前并未留意过龙奎的儿子,因为龙奎虽然遣人跑的殷勤,胡银儿不松口,此事便绝无可能。
“我儿子就在外面,可是因为长相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还不敢露面。婚姻之事,父母做主。如果银儿姑娘不反对,鬼王大人也同意的话,我们就把这事定了如何?”龙奎有些为难地道。
“长相不重要,人品最关键。”
“夫妻过日子,最关键家底要殷实,日子才滋润。”
“情人眼里出西施,感情培养出来了,越看越顺眼。”
“鬼王大人,咱们这老一辈的,早点抱孙子才是大事。只要赶紧生出胖大小子来,什么事情不好说?”
龙奎带过来的那一帮人,纷纷说话,竟好像全是说客的模样。
胡嵬把目光望向胡银儿,“银儿,你的意思呢?”
胡银儿心中有些忐忑,这要紧关口,可不能乱说话。有意联姻的,有很多家,可以一家一家比比看,不必为了气苏沐阳,就这么快就做决定。她转向一边的胡应元,“哥,他说他儿子丑,到底丑成什么样?”
胡应元摇摇头,“你以前说此事绝无可能,我也就没有留意打听。你今天说越快越好,我就赶紧把他们请过来。至于对方长相,未曾留意。既然来相亲,总不至于丑到无法下口吧。”
“还是请贵公子进来见个面吧。”胡银儿勉强笑着道。
龙奎无奈,命人传自己的儿子龙莽入内。不一会,便有一个又矮又胖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胖娃娃的面具,先朝胡嵬等人行了礼,粗声粗气问了好,便走到龙奎旁边的座位坐下。一落座,目光便停留在胡银儿的身上不动弹了。
“可否请贵公子把面具摘下?”胡银儿被那人目光盯的极为不快,勉力客气地道。
“银儿姑娘,何必这么急着见他面目?咱们把联姻的事情定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看。现在,保留一点神秘感,留待新婚之夜不是更好吗?您和鬼王大人这么急急忙忙把我们请过来,想必是属意此事。如今我们人也来了,茶也喝了,话也谈了,也见过面了,你给一个准话。”龙奎有些急迫,又有一些焦躁地道。
“我固然是诚心实意的。”胡银儿的目光,在苏沐阳的身上游离,心里在挣扎着。是不是应该为了报复他,就应允下这门亲事。报复这种事情,就应该越快越好,不能过夜。而且对方越是丑的不堪,便越能刺激到他。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莽儿,快谢过未来的岳父大人。我们这就回去筹备婚事。”龙奎不待胡银儿说完,打断了她,起身道。
“银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胡嵬示意龙奎等一等,拿眼睛关切地望着胡银儿。
胡银儿的目光,此刻全在苏沐阳身上。他的脸上,痛苦不堪,拳头攥的紧紧的,似是想要说话的模样,却还没有说出来。
“苏沐阳,你快说啊,你快点说,说你反对这门亲事!”胡银儿在心里催促道。那样,他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的人,便都会质问他,你有什么资格反对这门亲事,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样就可以把难堪加倍地还给他,然后就让他去死吧。
苏沐阳也把眼睛看着胡银儿,观察着她每一个神情上的细微变化,以确证心中的想法。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就等着胡银儿订亲,然后想办法去找她,请她跟他私奔,逃出这里。如果她答应了,那么那是真的钟情于他。如果她没答应,他自然是死路一条。那就这样死吧,至少这样能死个明白。
“银儿,你意下如何?”胡嵬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胡银儿哪里知道苏沐阳想携她私奔的想法,见苏沐阳迟迟没有说话,心里很是为难,心想,既然都这样了,要不索性便答应了吧。
正待说话,胡应元伸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按,大殿内,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把龙莽的面具给掀开了一下,顿时就露出他那一幅尊容。
只见此人一对招风大耳,满头癞疮,点缀几根稀疏的黄毛,脸上长满痘痘,凹凸不平,额头外凸,如远古猿人,眼眶深陷,眼睛细小如老鼠,酒糟鼻,嘴唇外翻,一口黄牙,往外突出的特别厉害,嘴角还挂着不少口水。这副尊容,哪里入得了胡银儿的眼?
胡银儿难过地背过脸去,暗呼好险好险,要是摊上这样一个夫君,不如上吊死了。此时再看一眼苏沐阳,觉得他特别顺眼。
胡银儿镇定住自己的神色,深呼吸一口气,旋即回头道,“龙叔叔,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你刚刚不是说你是真心实意的吗?”龙奎质问道,脸上有了些怒意。
胡银儿又深吸一口气,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我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我真心实意地请大家过来,就是想当面告诉您,我没法答应这门亲事。”
“为什么不能答应?除非你已经订亲了。否则我今天不走了。这么匆忙让我们过来,得有个说法。”龙奎气冲冲坐了回去。
胡银儿拿眼睛瞟一下苏沐阳,心中忽然换了一个主意,抬高了声调道,“龙叔叔,我确实是订亲了。因为此事突然,您又多次提过联姻的想法,所以专程请您过来。刚刚我心里一直在纠结,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有勇气当面说出来。”
“那你跟谁订亲了?”龙奎怒道。心想这明明是你的托词,莫非你能突然给我变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来。
胡银儿指了指苏沐阳,“我跟他订亲了。”
一时之间,全场皆惊。大家都在想,这俩人真是会来事。许多在外面准备随后宴会的人,不由叹道,此话一出,宴会泡汤,大半天的功夫,又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