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已经有很久没进御籍馆了,第一次尾随一个宫女进馆,那时正是初夏,满园的绿树,阵阵凉风,让人心里发毛。
如今已经入冬,那树上的绿树早已凋落,物非从前物,人非从前人,只有满园的寒风呼然而过,仍然让人发毛。
进了御籍馆,曹琰便迎了出来,请青罗进了厅。“不知娘娘到访,有失远迎,请娘娘恕罪。”曹琰跪地叩道。
青罗轻应了一声,让她起身回话,接着又直接问道:“那贵圆儿的案件查得如何了?”曹琰吱唔了一会,才诺诺地答道:“已经查检了所有的食物,都没有发现有砒霜,但那贵圆儿确是砒霜中毒而死……”
“也就是说不知贵圆儿如何中的毒咯?”青罗又问。曹琰身子一颤,又跪倒在地,“请娘娘恕奴婢失职之罪。”
青罗掩嘴一笑,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曹琰扶起,“我来可为是问罪的,只是,那个叫丝缕的宫女,若这件案子与她无关,那便将她放了,我还惦着她做的些可口小菜呢。”
曹琰一听这才松了口气,却不觉站在一旁的绛衣一脸惊愕。青罗的做法让绛衣越发的摸不透,是想讨好田妃吗?毕竟丝缕是田妃的人,不过回头想想,食物中没有砒霜这件事应该不是丝缕做的,若硬凭着这件没根没据的事,将丝缕从身边铲除,势必得罪田妃,而且田妃一定会再调人进晨风园,与其借此事弄走丝缕倒不如让她重回晨风园。
想明了这事,心里才算松了口气,见青罗与曹琰又谈了几句,便说要亲自去接丝缕,绛衣正想跟,却见青罗转身对她道:“青罗你在厅里坐一会,我去去就回。”
绛衣一怔,微微蹙眉,虽有些不愿,但也不便多说,见两人的背影隐去,越发的感到不安,便起身在厅内跺了几步。这时却有宫女进厅来倒茶,绛衣思绪不定,哪儿有心情坐着喝茶,仍在厅中不安地走着。“姑娘,坐下喝杯热茶吧。”
绛衣微惊,已认出那个声音,转过头,只见金雁群正向茶杯里倒着茶,从大司籍到倒茶宫女竟只在短短十多天,这人世间的起起浮浮便如那杯中的茶叶一般,没有人意料得到。
绛衣正想开口却又住了口,慢慢起回椅边,坐定,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满鼻,也算得上好茶,将口靠近杯沿却没有喝,只轻声问道:“金女史,可好。”
只听身后的人也轻声回道:“与平常无异,只是说话需轻声而已。”话中暗含几分笑意,绛衣也暗笑,看来这上任大司籍并没觉得因此而失落埋怨。
绛衣完杯中的茶,又问:“这次中毒的案子,你怎么看?”她知道金雁群定有过人之处,一定察觉到众人所不知的,也正如绛衣所料,金雁群一边弯腰倒茶一边答道:“姑娘,砒霜不是在食物中。”
绛衣一愣,再次将茶杯端起,喝了一口问了一句:“那是在食具上吗?”
“也不是,姑娘想一想,那死者在吃虾之前,可吃过柑桔,那柑桔与虾如果同吃会相克,便如服食了砒霜一样。”身后的金雁群又答道。
柑桔?这话竟让绛衣一惊,她记得那天下午,青罗说想吃柑桔,便让人弄好些,后来她便去了翠烟园,难道贵圆儿便是吃了那些柑桔?“那与丝缕有关吗?还是只是一个意外?”
金雁群的声音稍停,片刻之后才道:“这便说不准了,如果有人故意让贵圆儿吃了柑桔,又吃虾,而且又知道两都同食会有毒,那便一定不是意外了。”
绛衣心里蓦然一颤,意外一定是意外,是巧合而已,哪儿来的这么多如果,她吸了口气,定了定心。没过多久便见青罗在丝缕的搀扶下走进厅,一脸的笑意如冬日的娇阳一般,但那笑却让绛衣心里有一丝寒。
回了晨风园,天已经擦黑,点了宫灯,映在积雪上,一片殷红。青罗让宫女将贵圆儿的房间收拾出来,好好清洗一遍改作侧厅,放置一些书画,吩咐完后便说累,让丝缕搀着回了房。
绛衣自从御籍馆回来后,便越发的烦躁,在屋里跺了会儿,实在静不下心,移步向雪地里走去,走了几步,便有两个宫女冲了出来,险些撞在她身上。
“毛毛燥燥的,什么事这么慌张?”绛衣皱眉问道,那宫女低着头向绛衣施了礼,便用手指了指一方道:“姑娘,里面有……有白影。”
绛衣顺着那宫女的手望去,那手指的地方正是贵圆儿的房间。绛衣向屋内望了望,幽幽的烛火忽明忽暗,风贯而入,那烛火顿时便灭了,两人宫女许是被吓到,躲在绛衣的伸后微颤着身子。
绛衣叹了口气,贵圆儿无故中毒身亡,难怪这些宫女会疑神疑鬼的。“要不我们明天再清扫?”其中一个宫女问另一个,那宫女甚感无奈,有些抽咽地道:“不行,娘娘会责骂的。”
绛衣见两人急得快哭了,不禁一笑,“我陪你们一起进去,有火拆子吗?去先把烛火点燃。”说着便带着两人走向那屋里,屋内一片漆黑,寒风袭入,却也有些阴森可怕,绛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宫女拿出火拆一吹,屋里顿时多了一丝明亮,正要将火凑近烛星,忽地一道白光闪过,宫女大叫一声,火拆掉在地上火光顿熄。
“嘘。”绛衣向两个宫女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轻声,回头又向屋内轻呼道:“雪儿。”声音一落便听一角传来一声猫叫声,绛衣顿时一笑,早料到那白影便是那猫儿了,恐惧只是自己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