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斯坦大会还有三天开办。
作为举国的盛事,大会在都城,亚幕加和瑞金城同时举办。为了保证大会顺利进行,瑞金城除开修建的专门会场以外,还征用了斗牛场,体育场和城外的空地,用来容纳涌入的数万人。
大会主要分为法师,战士,平民和其他部分,其中战士特指拥有身份地位的人,比如骑士,军人和普通贵族,其他则是如制药术等有趣的比试,事实上,大会有自由申请区域,只要你上报的项目有其他人参加,就能付钱让评委来评判。
不过没有奖品,或者说,奖品就是名声。
艾伯特报名的是平民分会的近身空手格斗,这是比较火热的项目,大概有几千人报名。前一百就能获得奖品,前十甚至能被加封爵位。
报名费是一枚铜币。
史密斯要求给他赢回至少一枚金币。
艾伯特本想向埃尔加讨教,但骑士必须去领主报道,然后为可能发布的任务待命,但他还是推荐了放心的教师,负责免费教授他。
是一个同龄的,洛河人。
虽然知道洛河人均武术高手只是谣言,但面对一个黑发黑眸的人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拉开距离,哪怕对方还是个少年。
“你好,我叫徐鹤。”
“你好,我叫艾伯特·范·布鲁克斯。”
“名字真长,是贵族?”
“不是。”艾伯特摸摸鼻子,徐鹤笑笑,范在洛河是大姓,和艾伯特的名字同音而已。
“听埃尔加说你会一点我国的拳法,打给我看看。”艾伯特点头,摆正架势,深吸口气。
他方出拳的瞬间,突然眼前一黑,视野被一只握紧的拳头占据,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徐鹤收招,神色严肃,说:“起手式就有破绽。进攻的时候要先防护好自己,左手不能无所事事,或挡住侧脸,或放在腰间准备反击。”
“这就是洛河武术?”
“只是打架的基本技巧。”徐鹤边走,边在院子里随意地出招,整个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感,“我国武术博大精深,主修气和力,所谓虎力易练,云气难得。气者,无根无形,飘于天地,藏在几身……”
洛河少年讲起武术来滔滔不绝,完全忘了旁边疯狂挠脑袋,纠结于这种古怪说话方式的艾伯特,后者只能傻傻等老师回过神。
“老实说,我的力气还蛮大的。”
“外劲而已。”徐鹤摇头,不屑道:“能震碎鸡蛋的内在但不损害其壳吗?显然不行。”
“徐,看来你很热爱你的国家。”
徐鹤止步,深深地看他一眼,仿佛想起不好的事情,双唇微抿,很让艾伯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好在徐鹤依旧尽心尽力。
过一会儿,艾伯特终于大致明白了洛河武术的框架,要分内外两家,不同于他在那本伪神功上看到的,外家功夫也极重视气的运转,讲“一口硬气在,撼得山岳摇”;而内家的气更令人费解,居然能在身体内叫经脉的地方流通,匪夷所思。
总得来说,外家练习外劲和练气,内家讲究内力和真气,大大改变了艾伯特对锻炼身体的看法。
“练气,其实是指练习呼吸的方式,频率,部位和动作,这个容易速成,但贯通则需要长年的积累。”徐鹤放慢他呼吸的速度,以便艾伯特观察,“从现在起,你要习惯这种呼吸方式,走路时要这样,吃饭时要这样,争取睡觉时也如此。”
艾伯特认真模仿,让徐鹤很满意。
他先前教过一些贵族人家的儿女,居然说他这些理论听起来无聊,根本学不到所谓的真气的阶段,这群人哪里知道欲建高楼,必夯实地基。
地基是什么,就是一副强壮的身体和对武术深刻的感悟。那些先埋头一味锻炼身体的家伙,都是脑袋缺根筋的笨蛋。
当然他知道艾伯特的谦虚有一半来自地位,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说了这么多,徐鹤教导的其实也就一套呼吸方式,和几招甚至不算武术的格斗手段。
艾伯特很满意,他很少能坚持锻炼这么长时间,更别说过后浑身还剩余力气了。
只是徐鹤坚持停下来,说练武要留有余劲,练到虚脱看起来拼命,见效快,其实是在透支内在的生命力。
“你总不想像那个鸡蛋,外面坚实,里面早就烂透了吧。”徐鹤打趣道,艾伯特小鸡啄米般点头。
初次见面就这样愉快的结束。
去吃饭的路上,艾伯特好奇地问迷你范:
“真气,不是魔法?”
“不是所有奇怪的现象都属于魔法。”迷你范在脑海里响起,“接下来主人学习魔法阵就会发现,他说的经脉其实等同于法阵的纹路,而真气是魔力的替代品,也就是指,内家功夫就是施加于身体的魔法阵。”
“好神奇。”
“确实充满想象力。”迷你范不寻常地感叹道:“洛河人是真正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待世界的种族。他们对于魔力的解释很有意思。”
“嗯?”
“让我想想,魔力主人这边解释为根本的物质,能转化为任何形式,并因为不具有固定形态,却能产生作用所以被冠以力的名称;而洛河人是这样诠释的:不生不灭,不增不减,是为一。还诞生了一个伟大的疑问---”
“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艾伯特咀嚼着这句晦涩的话,突然觉得里面蕴含的含义超乎他的想象,就像一条通往地底深处的隧道,黑漆漆的,让人既恐惧又心生向往。
徐鹤拒绝了留下来吃饭的邀请,早早地离去,史密斯去拜访老朋友,估计又要彻夜狂欢,旅舍里熟人只剩下了艾伯特和安娜。
在艾伯特打坐于床,想要找找那股虚无缥缈的真气时,安娜推门进来,带来了一件转交给他的物品。
难道是埃尔加送的?艾伯特有点好奇,史密斯反正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掀开那个木匣的盖子,以为里面是根风干的长条面包,结果是一幅画。
目测是幅不同寻常的画,和教堂里用以考察人魔法天赋的壁画相似。画布上描绘着一位模糊的人形生灵,背后有重叠的数双羽翼,四周是无数的亡灵和邪灵,痛哭流涕。
寒意一点点爬上艾伯特的后脑勺,像不安分的虫子,他死死地盯着画中人影,觉得似曾相识。
对了,城堡!
艾伯特猛然转身,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伟岸的身影,笼罩在黑色浓雾里,背后长翼的羽毛如箭,正一翕一张。
浩瀚的威压铺天盖地,震得艾伯特的双耳微微轰鸣,只觉有人在不断地用哭腔说:“快跪下。”
那声音饱含痛苦,像摆满尸骸的荒野。
而走出旅舍准备透风的安娜突然蹲下身子,捂住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屋内。
艾伯特面部因压力而狰狞,泪水夺眶而出,仿佛重回当初面对巴托克的时候,“你是谁?”
“我是你的签约者。”
“你,看起来不像神,倒像恶魔。”
“说错了。”那个存在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缓缓靠近,弯腰,俯瞰泪流满脸的艾伯特。
“我不是恶魔,我是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