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将木炭加进锅炉，双手不自觉地摩擦，靠近手心的指节处有很明显的老茧。
屋外的风声越加猛烈，几乎要将这间小酒屋与外界隔绝。他暗自估算这场大雪已经连续下了将近三日，如果到明天还不停下来的话，再次出门时积雪或许就会没过下腹也说不定……
他的耳朵抖动了几下，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有人来了。
沉闷的推门声伴随着剧烈的风雪的嘶吼，大量积雪涌入屋内，所幸来者很快地关上了门。
“欢迎光临~”老人习惯性地问候并微笑。
「一个大人带一个小孩？」
不远处传来积雪融化为水滴落地面的声响，但老人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从那么猛烈的暴风雪中走来鞋上竟然还是干净的？」
这不是他看见的，而是凭借着脚步声的不同而判断出的结果，好奇心驱使着他靠近远来的客人。
“给我来一壶烧酒，给这个小鬼来杯热水就好了。”
十分干练的女人的声音，虽然十分低沉和沙哑但还是能听出其声带的岁月并不长久，年龄估计也就十七八岁左右，也就是所谓的「烟嗓」。
“喂！别捏我的头！”
同行的男孩似乎十分不情愿，甩了甩头上的水滴。
老人将烧酒放在炕上加热，先将两杯热水递过去了。
“一杯就够了，主要是给这个小子喝的，我倒用不着。”
虽然这么说女人还是将滚筒的热水拿起捧在手心慢慢地吹起来。
“小姐不冷吗？”老人热心地询问。
“我家乡的风雪比这里还要猛烈一些……”
从那声音中察觉不到一丝疲惫，很难想象这个人刚才雪地中长途跋涉，甚至还要带一个跟班。
“唉！”女人有些惊讶。
“老伯你的眼睛……”
老人早就知道对方惊讶的原因，嘴角微珉准备搬出那套重复了上万次的说辞：
“早年时一个人上山砍柴，结果遭遇狼群，双眼都被抓瞎，这几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村里人都说我命大…哈哈~”
老人有些无奈，对方吸了一口茶水。
“是吗？我还纳闷您是怎么认清路的……”
“有时候瞎子比明眼人看得清。”老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但随后他就挠头笑道：
“我有些自说自话了，其实是多年积累的经验，出了这门就要靠拐杖了。”
“是吗？我还以为您能像「无光剑圣」那样呢~”女人的声音中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那哪能啊~”老人扭头，可能是烧酒快热好了，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酒气，随即转身向柜台后的厨房走去。
“那家伙不是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老人有些不解地问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
身旁的男孩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老人将砂壶装的烧酒用木板端过来，案上赫然摆放着两个酒杯。
“这壶酒算我请你的，行走江湖的朋友互相关照一下，小姐能告诉我您来这是做什么的吗？”
老人捏起壶口，倒了小杯，一口喝干，并很恭谨地为对方也斟上一小杯。
“来这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不会是旅游的吧？”老人打趣。
“说实话其实是因为我过去杀了不少人，现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又怕圣裁一族的追杀。”
女人依旧是那番试探的口吻。
“小姐真是幽默~”
老人见对方没动酒杯，索性又干了一杯。
“这的确是个玩笑，真实情况应该是反过来，我是负责追杀的一方。”
尽管已经双目失明，但老人还是察觉到了那锐利的眼神，甚至能撕裂皮肉直达灵魂深处，但他依旧不为所动，照常喝酒。
「圣裁，骇人的鹰犬……」
“那么说您是赏金猎人了，哈哈~抱歉，没有嘲笑您的意思，我完全没有怀疑您的实力。我只是想知道……”
“您知道您要追杀的人的相貌吗？”
“不知道，”女人回答地很干脆，还接了句：“那家伙几十年前就消声灭迹了，就算有当时的画像也没什么作用吧？”
“恕我直言，这不是完全没有依据吗？那……”老人有些难以理解。
“气味，这么说您应该就能明白吧？”
女人将身体朝后仰，靠在椅子上。
“罪孽深重的家伙即使擦去身上的污渍，也无法祛除渗透到骨髓直至魂魄的气味，那是鲜血的腥味，如铁锈一般。”
老人听完后沉默了一会，端起酒杯，只是悬在半空中，并未入口。
“小姐，如果真是这样，您的味道比任何人都重……”
说完这句话后，老人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尽，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从无边的迷茫中解脱了一般。
“我知道。”
女人讲杯中的酒倒入壶中，又端起酒壶一口灌入口重，一滴不剩地喝干了，她用袖子上的护手抹了下嘴角边的酒水。
“拔剑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