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纯真的双眼,看向身后势同水火的两人。
他们都不接话,为了不伤害纯真的小孩子,我抱着小舟舟回到母亲身旁:“妈妈,你们怎么没有先点餐呢,是不是饿坏了?”
“还可以。”老太太热情地招呼矗立在一旁的两人,“毛岂和墨城快坐下,老太太还等着回去睡觉呢。”
今天的帆船酒店又是包场,整个后厨都在为我们五个人服务,上菜速度极快,且味道鲜美。
单是芝士焗龙虾这道菜,就让人食指大动。虾肉本身的味道和黄油的咸甜完美融合,一口下去简直要融化在口腔里,佐以芝士的香浓,再经过黑胡椒去腥和提味,层次分明尽情绽放。
多年不见,不光是人当刮目相看,厨师的水平也有了质的提升。
我喊来经理,特地问了是否换了厨师。
经理脸上的表情抽动片刻:“不曾换过,厨师一直都是我们从巴黎挖来的米其林三星厨师,里昂先生。”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毛岂先不乐意了,他说:“所有的三星厨师,只要在世,都为我做过饭,我怎么不知道米其林还有个三星厨师叫里昂呢。”
陆墨城也放下手中的刀叉,淡淡道:“在工作之余,我也是个美食家,为近五年来的米其林厨师评星做过评委。在我接触过的人里,确实没有听说过一位里昂先生。”
说着,意味不明地瞥了毛岂一眼。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将面前的经理逼到直冒冷汗。
小舟舟张大眼睛,看他们两个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母亲优雅地擦了擦嘴巴,表示自己吃饱了。
我急忙出手阻止,问经理说:“我这两位朋友可能在名字记忆上有疏漏,但是认人是没有问题的。你让主厨先生出来一趟,彼此见个面不就真相大明了?”
“何况这一餐很好吃,我想当面感谢他。”
餐厅经理被逼的没办法,只好透露了事情真相,原来今日为我们做饭的是他们酒店的小少爷。
他们少爷跟别的二世祖不同,没什么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做饭,立志于做一位名厨。家里最初不同意,后来被少爷生死相逼,也就妥协了。
但是又要求:只能偷着来,不能被熟人看到。反正他生下来名利不缺,既然对厨艺一途是纯粹的热爱,那就做个幕后发光者,默默奉献吧。
这位小少爷化名里昂,做了帆船酒店的神秘主厨。
我默默消化了许久,只觉得哪里不对。
我说:“我们不过随便诈了你两句,你就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了,这还能算个秘密吗?”
人尽皆知还差不多吧。
经理摇头,他表达了对我们的信任。
“我各种高级餐厅工作数十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了。我相信你们不会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为了表示感谢,这一餐请让我为你们免单。”
看着经理略显沧桑的背影,我谴责地看了一眼陆墨城和毛岂。
要不是他们两个像两只开屏孔雀似的,拼命显摆自己的眼界广博,也不会搞出这种尴尬的事情来。
现在反而显得我们五个像有备而来,专吃霸王餐一样。
陆墨城掩饰性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指着毛岂道:“是他先开始的。”
小舟舟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那我们还需要结账吗?”
“不了。”我说,“待会儿谢谢那位叔叔就好了。”如果我们坚持给钱,我怕他想太多,觉得我们在勒索。
在心累中吃过饭,陆墨城和毛岂又抢着要送小舟舟和母亲回去。最后毛岂抢赢了一个身位,成功将母亲和小舟舟塞到了后排。
陆墨城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拉着我扬长而去:“多谢了。”
我抓住安全带,问他要带我去哪儿,“我要下车。”
陆墨城并不理睬,一打方向盘,向郊区驶去。
天色已晚,马路旁坚强伫立的路灯从在他脸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的亮光,和阴影此起彼伏。我见他不回答,也没了追问的心情,坐在副驾驶目视前方。
封闭的车厢里,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我莫名有种对现实世界的抽离感,好像车不停下来,我们就能这样没有尽头的走下去。
在我困到要坐着睡过去的时候,陆墨城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他说。
我跟着他下去,沿着昏黄的小道步行来到一栋阁楼里,居高临下地俯瞰,我恍悟:“哦!”
陆墨城跟着点头:“是我大学时经营起来的山庄,之前带你来过。”在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后的第二天。
接下来,他就在周氏宴会上出言维护了我。
我以为幸福来临了,可惜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他在暗中调查我的事实,我们的关系也就此分崩离析。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这样。”我眺望远处模糊的树影,和阁楼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好一阵,坏一阵,甜蜜不了几天就要互相伤害。”
“不对。”我说,“是我被你伤害。”
陆墨城狠狠皱起眉头,烦躁道:“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一切都只是误会,是意外,你为什么总是不能相信我?”
“我的一整个青春期都是一个谎言,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阴谋。我不是不想相信你,我毫无保留的相信从来没有美好结局。”
我推开陆墨城,抱着膝盖坐在阁楼周围的水泥围栏上。
我说:“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因为你失去,支撑我活下来的,是一些很缥缈的自尊或者自我成就之类的东西。看着母亲和小舟舟快乐的生活,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注视着陆墨城的眼睛缓缓摇头。
我说:“我不能拿它们去赌。”
陆墨城愤怒地徒手捶墙,我看了一会儿被月光注满的湖面。
“走吧,我要回去了。”
陆墨城手上有凝结痕迹的血迹,一握上方向盘再次崩开,我视若罔闻地扣上安全带。
车子像飞一样贴地飞行,我紧握住拉手不讲话。行至半山腰,陆墨城突然踩了刹车,坐在路灯间的阴影里一言不发。
“陆,唔——”
陆墨城按住我的肩膀,用情地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