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少年横她一眼,饶是习惯她这般毫无顾忌的模样,连连摇头,专心的看着手上的佩剑,突然说道:“我好似看见了宋桥。”
“他?”红衣人轻佻眉峰,一脸震惊:“户部宋延君之子宋桥?”
“恩。”
嘲讽的勾起嘴角,眉眼尽是不相信:“那个脓包也进的了题麟阁,我只当他只是个会花天酒地的草包。”
“毕竟是户部尚书之子。”
嗤之以鼻道:“户部尚书又如何,若不是念及宋延君老来得子宋氏独苗如宋桥那般做派能苟活至今。”
“我瞧着还有很多官胄之子。”
红衣人打了个哈欠道:“不错,礼部齐筹的儿子齐瀚,是第三场胜出的,吏部许倬云之子许承颐、工部傅伦之子傅寒是第一场胜出的,想来刑部孙伯庸之子孙斐和宋桥是第四场的。”纤长的手指勾着一丝青丝,嫣然一笑道:“连军政司楚廷煊的儿子、侄子都来了。”
冷面男子低眉沉思:“军政司?楚廷煊不是一直抵制题麟阁吗,怎么今年儿子、侄子都来了。”
“我想此举,也并非是楚廷煊授意。”
蹙起眉看向红衣人:“莫非…”
红衣人轻笑,眼神明亮:“楚廷煊的两个男丁都过了年岁,却一直不娶妻,明府有两女,楚氏有两男,楚廷煊又是明相爱徒,其中隐情…”
男子瞧着她越说越离谱,不悦的打断道:“坊间传言,不可尽信。”
红衣人掩面偷笑:“是啊是啊,明相志不在此,人家可是心比天高,一心想跃龙门…”
男子呵斥道:“长姐!”
红衣人悻悻然的摊了摊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男子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剑归鞘道:“嗳,为何我们这场竟然都是寒门子弟。”
红衣人粲然一笑,装作糊涂道:“那就要问天枢门主是何用意了。”
冷面少年揉着下巴道:“傅伦的那个儿子不是一个丫鬟所生的吗?听闻傅大人一直不喜欢他,想来他居然也能入选。”
红衣人端起茶碗:“虽说是个丫鬟所生,奈何这位傅大人,人丁稀少,正统的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便再无所出,虽说是个庶子也比没有了强。”看男子道:“想必他此次前来也并非是傅大人授意。”
“何出此言。”
“盛胤官位虽有承袭之说,但都说这个傅周氏一直苛待他们母子,这个傅寒虽是傅家的独子但不得欢心,就算得欢心,有傅周氏从中他也不可能承袭其位,况且,傅伦本是布衣出身,身价官职皆是靠着其妻,虽然不如孙伯庸那般惧内但也是个胆小之人。”
冷面少年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我且回了。”
“哎!明日棋选你可去啊?!”红衣人在背后唤道。
冷面少年头也不回道:“去!”又碎碎道不去还不被你烦死…
见少年走远,红衣人收了嬉皮之相关上房门,端坐在屋内,望着桌上的烛火失神。
怕是那题麟阁主瞧出了他二人的身份才故意将官宦之子隔开,想到此不由弯起嘴角,这题麟阁主果然神机。
此次甄选,除了布政使吴良佐尚未娶妻,几乎笼络了帝陵城大小品阶官员的子弟,由此可见君上对题麟阁的信任和推崇。
叹了口气,熄了灯烛。
阁楼雅间,位置僻静,窗棂大开,倚窗便可望见一轮圆月,屋内灯火微醺,窗外月色如昼,一身青碧锦缎长衫的男子手持酒盅望着窗外。
突然房中灯烛一晃,出现一个人影,只见那人一身黑色软甲刺服,腰间配剑,黑色面具遮面,只露出一双如鹰一般锐利冷血的眸子,他低眉颔首恭敬有加。
他微微侧目:“查到了。”
“是。”
“何处。”
“在东厢房与人对弈。”
男子轻弯嘴角,摆了摆手,黑衣男子瞬间消失。
东厢房内灯火通明,金丝木的棋塌上铺着绣花的软榻,四方的棋桌上摆着黑白玉子棋,一旁点着熏香,茶壶氤氲着雾气…
手执白子的少年人执子不落,眉头紧锁,犹豫了半天,深深叹了口气将棋子扔回棋盒有些不快道:“输了输了,自是知道棋艺不如江兄。”
江云浅笑了笑将棋子放回棋盒,端起一杯茶,拂去茶末饮了一口道:“于靖兄,我瞧着你不是无一不通,只是下棋乃是风雅之事,最忌操之过急,博弈如同两人对垒阵前,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切记自乱阵脚,若是心不静便会露出马脚给他人可乘之机。”
于靖频频点头。
“若说是考验棋艺不若说比的是两军对阵的排兵布阵,所以这棋艺考的便是兵法。”
“兵法?”于靖瞪大眼睛:“怪不得棋选要列为武选之中。”
“为兄教你几句。”说吧从新码好棋子,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你初时对弈要手执黑子教对方先行,这样你才有时间观察对方的棋路和破绽好做应对,但若是两个国手对抗则谁先执子尤为重要。”
说着江云浅先行落了子。
然后道:“要观察对方落子的位置一步一步看透对方的心思,起初不要急于求胜,要示弱,慢慢摸清对方的棋路,故意让对方几子麻痹他,叫他得意,一旦他开始自大觉得此局必胜就会露出马脚,此时在步步为营,方可反败为胜!”江云浅落下一子,抬起眉眼看着于靖。
于靖看着棋盘,他落子谨慎周详,既不输也不赢,让人不觉得他棋艺高超就欺压自己,亦不觉得是故意放水输给自己,心思缜密,以棋观人,此人定然不凡。
二人相交至深夜,江云浅教了于靖几招,瞧着天色已深,于靖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仅此一夜大有茅塞顿开之意,不由双臂枕在颈后,抬头看着天上的皎月,想着左右也睡不着不如找方净地赏月。
院落,石凳,微风拂面,月满如勾,眯起眼,六月中,盛夏之时,饶是夜风微凉,吹散了白日里的酷热。耳侧是沙沙竹叶,眼前是淡淡月朦,不由弯起嘴角,伸手摸向腰间,一惊,低眉,那日得江云浅点播自己便将笛子收了起来,如此美景怎能无乐相贺…
恍惚间,耳侧似乎传来琴声…空灵寂静之地格外清幽,不语屏息侧耳倾听,琴声宛转悠扬,袅袅低语,撩拨心弦,抬起脚寻声而去。
一方幽静别院,两侧清幽的荷塘,池水清浅,锦鲤摇尾,荷花含羞,蛙鸣起伏,青砖石路一直延绵至房门口,一抹剪影镂印于窗。
抬眼,只瞧着横匾之上落着碧幽阁三个字,弯着嘴角,十分切题,不知不觉行至门前。
谁家公子临窗抚琴…
轻轻抬起手,屋内琴声戛然而止:“何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