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松喜事登门,刚刚被皇上钦点为青州府海曲县县令,他的娇妻又给他生了一个宝贝儿子,孩子过满月时,亲朋好友、幕僚乡绅都来祝贺,张青松在海曲县最大的汇源酒楼摆了满满三桌才将人安顿下来。
酒宴正热热闹闹的进行着,忽然外边一阵嘈杂的声音,张青松皱了皱眉头,就叫心腹钱八出去看看出了啥事,一会功夫,钱八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对着张青松耳语几句,张青松脸色一变,忙跟着他出去了。
在酒店外,张青松看到了一个老人,他年约六旬,穿着补着补丁的衣服,一脸的灰尘,一见张青松出来,老者冷笑一声,说:“张知县门槛高,老朽都要迈进不去了!”张青松再仔细一看,连忙跪下身去,口称下官有罪,慢待大人了。
原来来人是竟然是张青松的顶头上司、青州知府刘公干,这个刘公干对于张青松来说,倒也不是外人,张青松上任伊始,打听到青州知府刘公干膝下无子,就带着礼物去拜访,面对刘公干老两口,张青松极尽奉承之事,他得知刘公干老伴患有关节炎,多年未愈,就到处打听治病良方,最后打听到一个偏方连夜送来,竟然将刘夫人的病给根治了,老两口看着眼前年少英俊懂事的张青松,很是喜欢,后来张青松再登门,刘公干已经不当他是外人,目光中,分明是父亲对待儿子的慈爱,而且,他像父亲教导儿子一样嘱咐张青松好好干,不要懒惰,不要贪腐,不要骄横,一定要做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那样的话,自己年事已高,一旦退休,他一定向上边保荐张青松接替自己的官职。
张青松上任两年,不断有人在刘公干跟前说,张知县年轻有为,将海曲县治理的繁荣富强,出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清明景象,刘公干听说了这些,只是微微点点头,并不置可否。
刘公干此番是一路微服私访而来,到了海曲县,正好遇上张青松给孩子摆满月宴,他就想进来喝一杯酒,没想到看门的衙役狗眼看人低,以为他是一个乞丐,于是就把他往外赶,刘公干就与他争执起来,最终引出了张青松。
张青松忙将刘公干引进酒店,请到上座,让众人来拜见,刘公干示意大家不要拘束,宴席继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青松站起身,给刘公干作了一个揖,说:“今日小儿满月,还没有一个满意的乳名,承蒙刘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让刘大人给小儿起个名字!”刘公干挥了挥手,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还是请诸位集思广益,给起一个为好!”接着他补充道:“我与张大人是鲁南同乡,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贱名好养活,实不相瞒,本府的乳名就叫狗蛋,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棒,连头疼感冒都很少得,所以,我建议这孩子的名字也要起得贱一些!”张青松连声称是,请大家按照这个思路给孩子起名。
捕头李三首先站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俺先来一个,俺给孩子起名叫狗儿,俺爷爷就叫狗儿,他活了整整一百岁乡绅赵六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不好,狗儿名字虽贱,但是太俗,容易给人以不好的联想,依我看,孩子不如起名波斯,大家知道,波斯是猫的一种,这样既符合刘大人与张大人的要求,又显得超凡脱俗一些!”
南瓜乡的保长田七说:要说卑贱,万般皆不如家雀,无论春夏秋冬,天涯海角,处处可见其身影,宿不须大,一片瓦足矣;食不须多,几只虫足矣,却翱翔天际,生生不息,可见生命力之顽强,所以我建议张大人的公子起名雀儿师爷钱八站起身,摇头晃脑地说:“不妥不妥,诸位看看,张大人的儿子天庭饱满,地角方圆,长大定是栋梁之才,你们起的狗儿猫儿雀儿怎么相配之,依我看,孩子不如其名‘草儿’,小草在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到,可谓卑之贱之,但小草的生命力又极其强健,昔日白居易有云: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座高朋为了孩子的名字争执不下,刘知府站起身,用手势制止住了屋内的争论,他说:“各位起得名字都不错,但是还不够贱,我这几天一路微服私访青州府诸县,就在张知县的海曲辖区内得了一个名字,比诸位所起的狗儿猫儿雀儿草儿还要卑贱十倍,大家想不想听听?”在座各位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刘知府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三个字:“老——百——姓!”
刘知府说完之后再也没讲一句话,只是坐在那里喝闷酒,在座的人先是怔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高声喘息,张青松更是面如灰土,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
两天后,张青松接到青州府命令,被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