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隐没在黑暗中的人竟然是刘巴。
天生的警觉性让周易暗自运力将全身检查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而酒后头痛欲裂的感觉并没有出现,想来很可能是刘巴口中所说“醒酒茶”的功效。
刘巴此刻肃立在黑暗中,与往常所看到八面玲珑的小商人风范不同,此刻的他稳重如山峰,有看不见的强大气场从他后背散发出来,弥漫在室内,隐约有先师圣贤之风,他沉默着,周易也沉默着,似乎在一个异次元的空间中,两人都在调试这不同的频率去接收对方的信息。
“你真的是一个来自2500年前的人?”沉默了半晌,周易发问。
“准确说,是2538年前,那一年正是中国历史中的战国时期,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那一天。”刘巴说。
刘巴回忆起那一年,吴国铁骑在越国大地奔驰,生灵涂炭,两个国家表面上正在为了国土展开战事,其实战争背后牵涉的是一个天大的人界秘密,除了战国七雄之主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吴越之战的真正原因。
那一场战役,12岁以上的少年即被征集入伍,越国倾尽全国之力抵抗吴王夫差的强大军力,20万精锐终不敌战王伍子胥的暗殿骑士军团,越王勾践被掳,整个越地一片哀鸿,遍地都是孤儿寡母,刘巴就出生在一片焦土之上。
8岁丧母时,刘巴正坐在一件尸体旁边大哭,旁边尽是军队掠夺过的土地,远处浩浩荡荡走近一队军马,簇拥着一架锦绣华盖的马车,车内有一个风华冠绝的公子一手拿着竹简,一手向他伸来,刘巴在军士搀扶下爬上马车,吃到生平第一口烤肉,鲜嫩的肉汁像是仙丹妙药,滋润了他未来的人生希望,刘巴便此生立下了要为公子烤肉的志向。
公子姓范,从他和军士的谈话中知道,范公子用计让伍子胥的人头挂上了城头,曾经震惊南国的暗殿骑士军团被化于无形。
又是10年过去了,10年之间范公子愈英姿勃发,挥斥方遒,锦绣华盖马车从南到北驰骋无碍,携数千精锐在风雨雷电四神相助下所向披靡,不仅将大王勾践所失的江山尽数收复,还确立了南疆第一强国的地位。
刘巴每每看着范公子日间冲锋陷阵,指挥神灵,夺人头无数,夜间焚香拜天,掩面大哭,更有甚时自损躯体,以表谢罪,直至她回到身边。
她是那么美,美得连三军将士都为之动容,愿奋不顾身,军中有誓“宁西施在越笑,不愿西施在吴哭”。如此美女为缓和吴越战事,让越人有休养生息之机,舍身往吴国国君夫差身旁委曲求全,与兽同笼,越国战士无不怒火中烧,战场上以一敌十,重振国威。
更有江湖传言,西施就是范公子的解咒灵药,让范公子从走火入魔的歧途上回到圣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流言蜚语刘巴都听过不少,只是他心无旁骛,一心陪伴范公子,无论是出生入死还是入魔入圣,又或者看着范公子和西施姑娘泛舟湖上,醉在花间,就是刘巴最大的心愿。对外间的纷纷扰扰刘巴从来不闻不问。
直至范公子渐渐远离血腥,更喜与清风为伍,婉拒越王勾践封赏,带着西施姑娘假装溺水双亡,后化名陶朱公游历于山水之间,逐渐刘巴发现范公子在运财化龙方面有独到天赋,尤其能洞察人心,点石成金,将自然的财富化为哗啦啦的金钱,西施姑娘渐渐心宽体胖,从一个古典美人转型成包租婆,每天与账目、库存、追债为伍,灵气全无,刘巴也从一个耳濡目染权谋、兵诈的术士,真真正正做上了一个烤肉师傅。
他还是默默接受这一切,因为他的命运从见到那一辆马车开始,就已经有了定数。
而历史也在为这几个人打开了扭转时空的大门,那是一个满天星光的晚上,范公子和刘巴在月下小酌,老板娘西施在东厢房已经沉睡良久,范公子忽然举起杯,向刘巴说:“小巴,你跟我到底多少年了。”
“回公子,应该40年有余了”刘巴说。
“没想到啊,这一晃眼就40年了,怎么也没见你娶个媳妇呢。”范公子说。
“多谢公子关心,小人只想全心全意服侍公子,其他的无力多想。”刘巴站起来深深鞠躬。
“是啊,我们这一代人能活个40岁已经算是稀罕事,谁能料到我们哥俩竟然能做伴个40多年。你跟着我浪荡了一生,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实在惭愧。”范公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公子带着我走南闯北,也享尽了人生荣华富贵,小人不虚这一生。”刘巴已经泪流满面。
范公子显然也受到了眼泪的感染,在微醺下,他扶着刘巴说:“如果,我还有一件未了心愿,真的要穷你一生去追随完成,你是否愿意,请你务必考虑清楚。”
“小人为公子,愿意上刀山下火海,沦为畜生,沦为魔孽,沦为孤魂,也在所不辞。”刘巴深深下跪,头颅放在地上,不敢抬起。
“我要你做的这件事,恐怕……恐怕会让你恨不得宁愿沦为畜生,沦为魔孽,因为我这个任务代价实在太大了。”范公子低眉用低沉的声音说。
“只要是公子的嘱托,我相信公子必然会有周全的安排,公子请讲。”刘巴还是不敢抬头。
“好好好”范公子连说三个“好”字,刘巴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过公子如此高兴了。
“刘巴听令,命你长生不老,在凡间找我的接班人,找到接班人之日,就是你来天界找我之时。”范公子说完这句话,话音已经在半空之中了。
刘巴大惊,抬头望去,范公子一袭白衣如一颗硕大的星辰,越升越高,渐渐渐渐和其他星辰一样大小,再一眨眼,已经无法确认哪一颗是范公子了。
“飞升了,飞升了。”刘巴一阵狂喜,原来坊间传说是真的——伍子胥因杀戮太重,触怒天庭,飞升资格旁落范蠡,范蠡在飞升诱惑下,试图以武功平天下积公德,差点重蹈伍子胥覆辙,幸好范蠡悬崖勒马,急流勇退,暗中找寻飞升之法。
范蠡离开勾践,其实为的是升仙得道啊。
刘巴初始并不相信这一套神鬼之说,直至看见范公子冉冉飞升,化为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