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万俟郇所言,约莫午时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突然敲响了落竹的屋门,落竹拧着眉头去开了门,就见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提了一个食盒直接往落竹手上递来,半声都没吭。
落竹脸色不好的接过,然后“砰”的一声就把屋门给重重的关上。
进了屋子在塌上坐下,落竹随手将食盒往案几上一扔,又将脚上的绣鞋都给替了出去,双腿盘在塌上,满脸怨气。
这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个人气儿,哪儿都冷冰冰的,鬼都不带吭一声的,这不是要让她闷死,
气过了,打开食盒,里面竟是些她往常爱吃的东西,只是这会儿半分胃口也是没有的。
直到申时,万俟念才悠悠转醒,传了薛鹤轩去殿里看望,二人又说了些话,薛鹤轩这才从宫里头出来。彼时天已经有些昏暗了,薛鹤轩只想着三哥许是已经把丑丫头给送回去,没在多想直接就回去太尉府。
而一整日为落竹担心的,许只有纨衣坊的人了。
起初十三娘也没多在意,只是到了夜幕时分,蕊儿见落竹还没回纨衣坊便匆匆去找了十三娘。
“还没回来?”十三娘也是一惊,又赶紧问道,“她今儿去哪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今儿一大早薛公子就来将邢姑娘接走了,有姐妹听着他们说话,像是……是怀王殿下要见邢姑娘。”蕊儿一五一十具细道来,说话的语气有些急,看起来很是焦灼的模样。
“怀王殿下?”十三娘眉头紧锁,细细想了想,却不知为何怀王殿下会找这样一个小人物做什么。
难不成,和芣灵有关?
十三娘想不出其他原因,如他们所言,那邢姑娘分明才来西郢不久,一个连岳人怎么会引起怀王殿下的注意。只是不知道芣灵知不知道这事儿,人本来是送到她这儿来照看的,若是从她手里出了事也是不好交代的。
想着,十三娘赶紧放下手中的绣架,匆匆起身,又吩咐蕊儿道,“你就在纨衣坊里好好待着,这事儿莫要多嘴同旁人说了,我先出去看看。”
“是,蕊儿明白。”蕊儿乖乖应下,跟着十三娘的步子走出去,又分了方向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十三娘匆匆回屋子里寻了一件斗篷随意披上,又提了一盏小灯笼,便快步往外头走,她在京城还是有些人脉的,如今若是出去打听许能问到些什么。
夜色如墨,天上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月亮也被云彩遮住大半,瞧起来并不是那么明朗。前面的屋子早早就熄了灯,绣娘们白日辛苦,晚间也都睡得早,这会儿院子里也是没什么光亮的。
疾步朝前头走着,正要推开院门出门,不想只觉得一阵凉风袭过,十三娘打了一寒蝉的功夫,眼见便出现了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十三娘是使出了多大的定力这才没有教自己大叫出声来。
“你是谁?”十三娘自然不信鬼神之说,冷眼瞧着眼前的黑衣之人,多有警惕。那人又以黑布蒙面,敲不出模样,只看得出身子瘦削却并非无力,应该是习武之人。
“我家主子让我告诉十三娘,这段时日不要去问些不相干的东西,也不要去找不相干的人,这样,可保纨衣坊安然无恙。”
冰冷的声音从黑布之下传出,不带一丝温度。
“你家主子?”十三娘反问一句,秀眉紧蹙,提着灯笼的手不禁握紧了,却不敢再多问心底里的那些猜想。
却道,“我们纨衣坊里的绣娘丢了。”
“丢了就丢了,纨衣坊不差这一个绣娘。”那黑衣男子仍旧冷声应道。
微微敛下眸子,掩去眼中的光芒,十三娘踌躇半晌,终究后退几步回到院内,低垂着脑袋,声音也沉了些许,“是。”
“十三娘是聪明人,莫要忘了今日的话。”那男子又冷冷提醒了一句,旋即身子一闪,再度隐匿在重重黑暗之中。
十三娘后背只觉得都被冷汗浸湿了,一个哆嗦,赶紧过去将院门重新好好关上,这才赶舒了一口气,心里还有余悸。
犹豫片刻,十三娘便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去,直到回了自己的屋子,将房门关上上了栓。
她被盯上,不,应该说,邢染逃不了了,怀王殿下竟然要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下手。
可是,为什么呢?
十三娘想不透,也不敢再想。
这个京城最惹不得的两个人就属怀王殿下和萧家公子,如今看来,偏偏那邢染只怕是两个都惹上了,那便真真算是回身乏术了。
她与那姑娘无亲无故,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也没必要将自己甚至纨衣坊给搭进去。
至于芣灵那处,还是暂且先瞒着。不管怀王殿下到底要做什么,芣灵和怀王的亲事算是板上钉钉的,莫要因为一个不安分的丫头就让他们生了嫌隙才好。
十三娘回屋的动静大,心也跟着一直提着不曾放松,一时间竟然连一只扑闪的鸟雀从院中振翅而飞的声音都不曾注意到……
一夜安然,所有的一切都死如初的模样,或许大家心思各异,至少表面却是相安无事。
在那小院子待的无趣,落竹早上也不起那么早了,干脆就裹着被子在床上躺着,纵然不大能再睡得着,但阖着眸子在床榻上不时翻翻身子也是舒服的。
“叩叩——”
“叩叩——”
突然,响起一阵阵敲门声,扰了落竹的清闲,落竹自然不高兴,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闹得她怎样不得安生?
“谁啊!”落竹一把拉了被子蒙住脑袋大吼了一声,门外的声音并没有停歇的意味。
落竹只当又是来送饭的,紧接着又高吼一声,“东西放外面就行了,老娘还没起呢,敲敲敲,吵死了!”
“柏落竹——”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屋外响起,落竹骤然一个机灵,赶紧坐起了身子,揉着惺忪的眼睛,心里气闷极了。
奶奶的,一大早这万俟郇就非得来闹腾她不是,让不让人活了!
“我还没起呢!”抱着双膝坐在床榻上,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落竹又大吼一声。
“现在可以起了。”冷淡的声音又从外头传来,不带一点儿人情味儿。
啊!你他娘的这么喜欢压迫人不成?
落竹心底里恨恨咒骂,双手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屋外敲门声仍旧不断,势有一种她不出去他就不停的意味。
好,催是吧!
落竹紧咬着下唇,干脆就顶着鸡窝似的脑袋,随意拿起一件外披披在自己月白的中衣外头,脚上随意的踏着鞋子就往屋门处走去。
“有事?”房门被粗暴的打开,落竹微微倚在门板上,不耐烦的瞧着万俟郇,眼底里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而万俟郇见着落竹这副模样,显然是愣住了,未曾想到她真的还没起床,这会儿这副乱糟糟的模样直教他皱起了眉头,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知道修饰自己形象的女子,妇容妇德难道不曾学过吗?
见着万俟郇异样的眼神,落竹就知道他心里定然是没想着她好的,撇撇嘴,不免咬牙切齿地催促道,“怀王殿下尊驾,有事说事,一大早的扰人清休着实让人不齿!”
“自是有要事。”万俟郇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脸色,又恢复冷淡,瞧了落竹一眼,直接推开落竹的身子大步往屋子里走了去。
“喂,你娘没教过你女子的闺房不能乱进的呀!”落竹被万俟郇的态度激怒,又冲着万俟郇的背影大吼一声。
“这是本王的府邸,每一处本王都去得。”万俟郇看小丑似的眼神看着落竹,让落竹有些抓狂。
你的府邸老娘还不想住呢,真把自己个儿当根什么葱了,宵小之辈!
心里憋着一口老血,落竹也大步走过去,直接在塌上甩了脚上的鞋子盘腿坐下,“有事?”
“你不去将头发理一理?”万俟郇瞧着落竹乱的不能再乱的头发,心底跟长了毛似的痒痒极了。
“不高兴,不乐意梳,有事说事。”落竹冷哼一声,单手撑在小案上,托着自己的脑袋。反正如今她也没什么需要顾及的,索性破罐子破摔,得让自己心里痛快了才是正道。
见状,万俟郇喉结微动,知道这个女人是在故意跟他作对,却也不好在说什么,可笑,他又何必去管这些。
“本王要你写一封诀别信。”
带着命令口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落竹眉头骤然皱起,斜眼睨着万俟郇,带着不确定的口气问道,“诀别信?诀什么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