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岳嬷嬷觉得齐业一个男子在房中实在不合规矩,不过齐业坚持,落竹又紧攥着齐业的手不放开也就作罢了。
好一阵功夫,内屋的丫鬟端着血水出去又换了新水进去,齐老夫人手上攥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心头还是静不下来,“这都多长时间了。”
“老夫人莫急,夫人身子骨向来好,医官也在里头,没准儿再等一会儿就生出来了。”桂嬷嬷也满脸焦灼,不过还是得出声宽慰齐老夫人。
屋内落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撕碎了一般,痛不欲生。齐业怕落竹消耗体力太过,直接伸手任落竹咬住,她有多疼,咬的多紧他都能感受到,只是终究还是及不上她感受到的半分。
耳旁不断传来稳婆和其他人的声音,说着“夫人使劲儿”,可是她哪里还有力气了,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出来了,出来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伴随着婴儿题啼哭的声音响彻整个镇南候府,而落竹却因为体力透支,在得以放松的那一刻直接晕厥过去,嘴角渗着血迹,是齐业的手被她咬破之后流出的。
“是个小世子!”
岳嬷嬷拿了小被子将孩子抱住,笑着大喊,一会儿堂内就传遍了,外头齐老夫人也松了口气,赶紧在堂内拜了拜上苍由着桂嬷嬷扶着快步往屋内去。
等落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齐业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仍旧守在床前,怜惜的抚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儿,生孩子原来那么痛,日后一定一定不要再让他的落儿受苦了,齐家有后已经足够了。
艰难地睁开眼,落竹只觉得身子仍旧疼的跟散架了一般,唇干舌燥意识混沌。
“落儿。”齐业见落竹醒来,低唤了一声。
微微侧头看到齐业,落竹才回神,嘴唇无力动了动,“孩子呢?”
“岳嬷嬷刚送去乳娘那儿,马上就来。”齐业温声安抚,伸手就要扶落竹起来,动作极其温柔,“可是累极了?才端了鸡汤过来,我喂你喝些。”
“嗯。”落竹低声嘤咛了一句,借着齐业的力道坐起了身子,屋内灯火摇曳,却极为安静,想必是齐业遣了人去外面侍奉。
“孩子……”
落竹嘴巴张了张,齐业便笑着接话,“是个小世子,今日你受苦了,咱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日后定不叫你再受这样的苦,方才瞧你那样子我倒是恨不得能替你消受。看来日后定要教导那孩子好好护着你,他要是胆敢惹你生气,我定不轻饶他!”
落竹只是浅笑,“你倒是说什么胡话,为人母的哪有不过这一关,若是府上真的只有他一个孩子,岂不孤单。”
曾经想着若是能不受那般苦难,谁愿意去受呢。可如今看到自己爱的人就在眼前,也爱着自己,疼惜着自己,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又有什么呢?
“可想好了名字?”落竹小口饮下齐业喂来的鸡汤,鲜而不腻,定是厨房下了好大的心思做得。
“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齐业故作高深。
落竹眉头微蹙,“这寓意好像不是很好。”
“怀信,不管侘傺否,怀信就好。而你我如今在旁人眼中不正是如此吗?”齐业笑道,伸手揉了揉落竹的脑袋,“就叫怀信吧。”
“好。”落竹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如齐业所言,达显不一定能得安乐,怀信就好。
经年之后,当镇南候府上下被那个小祖宗弄得“鸡犬不宁”的时候,落竹可是真真头疼极了。也不知那孩子性子到底随了谁,仔细想想她和齐业的确都是安守本分的沉稳的人,那小祖宗定是安逸日子过惯了,不闹出点儿动静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价值了。
齐业有好几番都说这小子当真跟当年的苏长义如出一辙,落竹甚至写了信去京城好好“说教”苏长义一顿,大致也不过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出气口,自我安慰罢了。
那些自然是后话,如今齐家添了新丁,那是一派喜庆,正好又赶在端午,也算是双喜临门。
翌日,齐老夫人心情大好地让桂嬷嬷去安排着在镇南候府门前摆摊施粥,也算是为他们侯府的小世子积德。齐老夫人甚是喜欢这个小孙子,正好在禹州日日清闲,便总将小世子接去她的院子玩耍,一来二去倒是落竹最是悠闲。
不过府上突然多了一个孩子也的的确确热闹了许多,齐业从外头见到小孩子玩的东西都要买回来,夜里趴在摇篮便一个个给自己的小世子“展示”着,瞧样子也跟个小孩子一样。落竹就在一旁看着,觉得就这样真好啊!
不过齐业有时候还趁着怀信睡了搂着落竹责怪落竹总将时间花在臭小子身上却是忽视了他,说什么儿子长大了还是要娶媳妇儿的,只有他才是能真真切切陪她一辈子的人。
落竹深觉得自从有了怀信齐业也越来越小孩子气了,总爱跟她纠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个儿“搬弄是非”,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驰骋疆场的大将军风范。
府上有了小孩子,就总觉得日子过的好像快些,不知不觉,她的怀信就从屁大点儿的小小婴孩渐渐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孩提之年。
不过三两岁,齐怀信就展露出超过旁人的“捣乱”能力,又仗着全府的人都宠着他,可是真的叫人头疼不已,落竹好几次都被他气的咬牙切齿,可是又不能呢罚他,不然那臭小子一旦去祖母那儿“告状”,到头来还得是她被训上一番。
也不知老夫人是怎么想的,当年对齐业可谓是狠心教养,这个小孙子却是纵容至极,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白日里齐业在外处理外事,只有夜里落竹才能对着齐业抱怨几句,偏偏齐业还总笑脸以对,更让她七窍生烟。
“当年你说的话怎么不做数,你自己的好儿子,自己不管管,整日就知道气我,你可知我现在见到那小子就恨不得扒拉下他的裤子狠狠打几板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熊的臭小子。”落竹愤愤不平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一手拿着茶盏,让人都担心她一个激动把茶盏摔了出去。
“他一个小孩子,你同他计较什么。”齐业褪去外衫,走去将那茶盏从落竹手上夺走,就在落竹身旁坐下。
“什么叫我同他计较?”落竹一听这话就来气,“那臭小子可聪明了,日日扭着个小胖腿娘亲、娘亲的喊,我不待见他他就去母亲那儿哭,我若见了他还不许我态度半点儿不好,可你瞧瞧,我的那些首饰衣裳什么的他都给毁了多少,哭哭哭,他这么小就这么会哭,还特会逮着时机哭,你不管管,日后可不知道要祸祸多少人!”
齐业看着落竹气鼓鼓的样子,眸中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听她絮絮叨叨,总也听不够。的确,自从有了那个臭小子,他们夫妻二人实在没睡过几个好觉了,也不知是怎的,有时候正是春宵苦短时,外头就响起那软软糯糯的声音,“爹爹娘亲,信儿睡不着……”
小屁孩儿胖乎乎的,一进了屋就手脚并用,缠着落儿,生生将他给挤到了旁边去。每每那时,上一刻分明还在抱怨的某人就母爱泛滥,温声哄着臭小子睡觉,早把他给抛到了脑后去了。
“落儿。”齐业低声缱绻,引得落竹不解看他,“母亲甚是喜欢信儿,不如就将他送到母亲院子去住一段时间,总粘着你,也不好。”
“送去母亲那儿?”果然,上一秒还想踢走臭小子的女人这一刻就犹豫了,眉头微蹙,“怕是不大好吧,母亲哪有那么多精力同他耗,他祸祸咱们就得了。”
齐业就知道落竹会不愿,又继续道,“最近外头的事我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暂时得了闲,当初不是允了你一起出去走走,这些年都被那个臭小子给耽搁了。如今信儿也不小了,让他去母亲那儿住,母亲也是高兴的,你我二人便可趁着这段日子出去走走,等再回来说不定信儿就会懂事些了。”
“这时候走会不会仓促了些,而且信儿也才三岁。”落竹小声嘟囔,看着齐业有些犹豫不决。
好一会儿,却又听落竹试探性的问了句,“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再过两个月就是信儿生辰了。”
“夫人放心,自然赶得及!”齐业憋笑道,骤然起身一把将落竹给抱了起来,面上的笑也渐渐变了味,“如此良宵,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爹爹——”
“娘亲——”
齐业话音方落,外头就不合时宜地出现了那道之于齐业是“噩梦”般的声音,紧接着屋门就被推开了,齐业赶紧把落竹放了下来。
“小世子说夜里一个人睡不着,非得要来找侯爷夫人,老奴也拦不住。”岳嬷嬷站在齐怀信身后,面上带着歉意,不过这话她也说了不下十遍了,说与不说都没用的。
“娘亲!”小肉团子长得胖乎乎动作却极为敏捷,一下子就跑到落竹跟前蹦跶着让落竹抱。
“嗯,你下去吧!”齐业只能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对岳嬷嬷拜拜手,不用看也知道那臭小子正紧紧抱着他的夫人不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