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刘听韩毅说话,脸上表情明显有些松动。可能当年的那件事,一直在他心里不能释怀。正因如此才会把女人隔在门外,让他们母子无法相见。
女人听见韩毅的话,一双阴寒的眼睛竟然流出血泪,感激的看了一眼后,四肢并用的爬进了院子。
女人进门的一瞬间,原本在地上安静躺着的玩偶一下立了起来,韩毅心里那根银丝,明显有种不安的悸动。
“没事,过来。”韩毅轻轻念道,地上的玩偶腾空飞了起来,跳进韩毅手里。
义庄刘冷哼一声,把药人放在了地上。孩子见妈妈进来,也顾不得头上的伤,跌跌撞撞的朝着母亲跑去。
万德福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女人身上,此时已经被吓得不能独立思考,跟没有留意韩毅的动作,听见韩毅说“别怕,过来”几个字,就乖乖的往韩毅身边挪了两步。
母子相见,非但没有让人感动的画面,反而让人觉得诡谲异常。整个院子都充斥着鬼哭狼嚎,万德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老毅这任务咱还做不做了?这娘俩在这哭一宿,咱哥们带着刚进屋的那倔老头,恐都得歇菜了。”
忽然女人放开怀里的孩子,就像之前送任务的人那样,不自然的抖动起来。
“糟了!这女的要融了!”韩毅不知为何有些焦急。虽说这对母子非我族类,可是,却也有让人动容之处。
毕竟以义庄刘的个性,这女人要是带着药人为非作歹,这老头当初就不会冒着危险,把这孩子护在怀里。更不会让这女人活着进门。他暗自压下的杀气,应该是对那祸害这对母子的人。
“任务没有规定时间,我们先不着急去做。”韩毅告诉万德福。
随后他朝那对母子挪了一步,万德福马上叫住他:“你疯了?回来!”小孩看着母亲痛苦的抽搐,吓得发出尖叫,震耳欲聋。
韩毅对万德福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惊慌。接着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没事,你别害怕。”
随后蹲下身,看着满脸血泪痛苦不堪的女人问道:“能说话吗?有没有什么能救你?”
女人像是忽然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扭曲变形的细长胳膊一把抓住韩毅,“儡奴……不生不死……”忽然溶解速度变快,女人颤栗着。
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加剧抽搐,她极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救孩子……”
就这三个简单的字,韩毅忽然难过异常,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在心里,“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着站起身来,冲进义庄刘的屋子,“师父,求你教我炼儡奴!”
义庄刘回身看着韩毅,“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师父,我不想看着这对母子分离。他们不是错误的始作俑者。而且这女人本就是早死的人,拿她炼儡奴不犯规矩。”韩毅直到时间紧迫,声音焦急。
义庄刘到底是心疼徒弟,挥手把控魂铃扔给韩毅,“小子,能不能炼成,就看他们母子的造化了,也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里屋卧室,狠狠将门关上。
时间紧迫,韩毅抓起控魂铃就跑出门外,这个时候,那女人的四肢已经溶解了。
药人见她逐渐消失,吓得大哭起来。
张开小手就把女人抱在怀里,女人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她目光紧紧盯着孩子,极力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是妈妈不好……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
之后她便再没有说话的力气,药人尖锐的哭声让万德福流出鼻血,他紧紧捂住耳朵,催促道:“快想办法啊!”
韩毅单手握住控魂铃,刚一起势就愣住了!他只会招儡奴,却不会自己炼。看着女人越溶解越快,韩毅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药人狠狠咬破自己的小胖手,塞进女人嘴里,“药药不哭,药药治病……”药人撇嘴憋着难过,希望自己的血液,能够像治别人一样治好自己的母亲。
就算她是个怪物又怎样?就算是个怪胎又怎样?在这冰冷的世上,也只有她才是那个不离不弃的人啊。
韩毅看到这,眼中灼热,愤怒的紧抓控魂铃,他记得那时,控魂铃浸了他的血,炼儡奴有讲究一个心意相通……
“我明白了!”韩毅忽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下朝自己的手上割了下去,这一刀有些用力,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停滴落,他把血滴在女人嘴里,“炼魂做儡奴,你可想好了?”
女人艰难咽下他的血液,已经不能发出声音,变形的身体已经溶解了一大半,一双血红的眼睛已经放空,眼瞅着就要灰飞烟灭。
韩毅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把控魂铃放在女人额头上,咬牙喊道:“你要死了,药药就完了!你忍心让他无依无靠吗!”
这话他喊得声嘶力竭,控魂铃在女人额头轻微的闪了一下,随后熄灭,女人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用尽,随着一滴血泪滑落,女人就像其他送任务的人一样,化成一滩黑水,随后干涸,什么都不剩。
只剩下此时落在地上的控魂铃,和药人尖锐的哭声,以及紧抿着嘴一语不发的韩毅。
黑云散尽,月亮露了出来。
义庄大院里除了药人的哭声,其余都是安静的,异样的安静。韩毅第一次感到无比挫败,他救不了任何人。
即便在任务中,韩毅也没有感到如此无能为力,可是这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药人张开小手一点一点摸着地上的黑色痕迹,“妈妈……妈妈……”
韩毅把药人抱在怀里,“妈妈和药药捉迷藏呢,药药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
天渐渐亮了,韩毅怀里的药人不能见光,韩毅把他抱到义庄停放棺椁的屋子,随后关上门,玩偶也像是懂事一样,钻了进来,爬进药人的怀里。
韩毅默默的收拾着昨天夜里的碗筷,万德福站在旁边帮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认识这么多年,万德福是最了解韩毅的人,这个时候,真的没什么语言能够安慰他。
韩毅没有家人,所以渴望亲情,也比其他人更珍惜身边的朋友,让他眼睁睁看着母子分离,真是有些残忍。万德福接过碗筷,拿进厨房刷洗起来,动作很轻。
韩毅拿着控魂铃,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天上缓缓移动的云朵。昨夜药人母子分别的画面就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