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美的脸上有几分忧伤,一双清澈的眼睛安静地盯着她,里面隐隐有血丝弥漫,看起来有点难过。
她看出了他的哀求,以及让她完全不相信会出现在他面上的卑微的色彩。
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白景迁惊愕地瞪大了瞳孔,以为自己听错了。
求这个字眼,居然会从眼前这个高傲无比的男人嘴里吐出来?
“你说什么?”她声音沙哑地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一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我说,”裴昭的喉结滚动一下,拽住她的手死紧,“我求你,让我帮你。”
白景迁确定自己真的没听错,也因此更加震惊,咬紧了下唇。
“你疯了?”
裴昭苦笑,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现在连她也这么说了。
其实以他的性格,想做一件事是不需要经别人同意的。他本来就可以直接把白昊给干掉,对于白景迁来说困难无比的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因为他做事一般不遵循正道。
可白景迁却是想要光明正大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想向社会揭露他的恶劣行径,想让他在监狱里痛苦地死去。即使她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即使她为此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也必须去做。
她把这当作使命一般的存在,为此已经习惯性地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而裴昭如果有仇人,一定会暗地里把对方折磨致死,至于要不要揭穿罪行,他并不是很在意。反正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自己高兴。
他俩的价值观不同,行事作风不一致,以致于达到目的的手段和追求的结果也不一样。
裴昭和白景迁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就算不背道而驰,也不会在一起。
裴昭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层,心里骤然涌起悲哀的情绪。
她不希望别人插手她的复仇,而裴昭自己也很明白,自己是在“别人”之列。
所以他才请求她,怕自己轻易插手,她会不高兴。可他的确是想帮她,因为怕她会有危险。
她大概以为自己是想捣乱吧。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却闹成这样,他还真是失败。
整个天空被乌云覆盖,又开始簌簌地掉下眼泪。今年沥安市的雨水特别多,仿佛自她回来以后,雨就没停过。
两人却都没有动,沉默得如同两尊雕像。街上的行人匆匆离去,清冷得过分。
白景迁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淡如冰泉的眼眸盯着他,忽然叹了口气。
“裴昭,我也求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能不能……”她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却还是狠心说出来,“把我当陌生人,不要靠近我。”
滴落在身上的雨水似乎更冷了。
这话实在扎心。裴昭的眼皮颤动一下,睫毛上晶莹的雨珠掉落,看起来竟像落泪一样。
白景迁几乎看到他眸中的光芒渐渐隐没,就像星星慢慢地坠落,绝望地掉入黑暗的深渊。
空气中的湿润似乎也钻进了他的眼眸,凝聚成一团迷蒙的雾气。
白景迁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大抵是心碎的目光。
他整个人跟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滴滴答答的雨声,一下一下敲在两人心间,撞击那无法言说的心事。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白景迁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放在耳边。
“嗯,我在外面。”
“没带伞。”
“不用来接我,我马上回去。”
“好,我会小心的。”
白景迁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语气温和,与方才的冷淡截然不同。裴昭不用问都知道和她通话的人是谁。
他蓦然攥紧了手指,脸色发青。
白景迁挂了电话,扫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走了。”
裴昭低着头,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头发,遮住了涌动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你也早点回去,淋了雨会感冒的。”白景迁说完转身就走。
“白景迁。”他突然喊了一声。
她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
“有经历过死缠烂打吗?”他的嗓音里带了一点笑意,“做好准备。”
白景迁低声咒骂了一句,快步离开,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雨幕中,裴昭的笑容渐渐敛下。
他骨子里就是个霸道固执的人,哪怕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所以明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他还是不会放弃。这也是他第一次,坚持做没有收获的付出。
他明明是个商人,利害得失都得计算清楚的,可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了。
一个孤单寂寥的背影在这广阔的天地间缓缓离去,淅淅沥沥的雨声又融化了谁的一声叹息。
韩奕在裴昭的别墅守着,看见裴昭全身湿着进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把他人给吓坏了,立马就上前服侍。
把干毛巾递给他,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他泡姜茶,结果裴昭根本就不喝,看都没看一眼,给他气得。
于是裴昭当天晚上就发烧了,三十八点五度。韩奕又赶紧把医生请来,等他的烧退得差不多了,已经凌晨三点了。
韩奕真是为自己的衷心无比感慨。他深刻地觉得,要是自己是个女的,裴昭要不娶自己都是禽兽不如的举动。
裴昭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比以往少了几分强势,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脆弱。他像是卸去了钢铁般坚硬的盔甲,于是孱弱的本身就暴露出来。
韩奕看着,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他的嘴唇又白又干燥,微微张开,有轻微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
韩奕凑近了去听,发现他一直在叫白景迁的名字,还喊什么好难受之类的,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模样。
韩奕瞬间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发烧了都还想着,怎么这么不争气!
女人真是一种祸害!
韩奕觉得,自己今后还是尽点绵薄之力,让裴少和白景迁少见面。再这么下去,裴少会变成什么样那简直是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