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说不知者不畏,还真是这么回事。
韩文君虽然一直在旁边看着,但他既不知道谢伯庸是为谁传话,也不知道少师意是什么人,当然更不知道,自己拿了一个多麻烦的东西。
但是韩文君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气势汹汹地替少师意做了决定,然后执着卷轴,闯入了大殿。
李安歌没有动,刘示也没有动。
李安歌没有动,是因为他感觉到来人脚步匆匆,实力不是很强,也没什么敌意。
刘示没有动,是因为李安歌坐在这里,他就不能动。
即便是看到了来人手里执着的卷轴,李安歌也没有动,因为他不会对自己料到的事情感到惊讶。然而看到来人的时候,李安歌动了,他惊得拍案而起,惊得一身内力翻涌,惊得一气横天一把抓过了总是会备在大殿里的长枪,惊得韩文君几乎掉了手上的卷轴,惊得谢伯庸刚走进来就几乎倒飞了出去。
看着韩文君失去平衡,前后有三道力量涌向了他,可是人多手杂,三道不同方向的力量,却让韩文君失衡得更严重。只有来自李安歌的力量,极为霸道地将另外两道力量甩开,强硬又温柔地托住了韩文君的身体。
“谢,谢谢。”韩文君傻眼了,是真的傻眼了。他不是没见过比锦官城主更强的人,刘示虽然有一气横天之称,位列天榜第七,可是前面还有六个人。而这六个人,他和其中两个打过交道。但只是一瞬间的接触,韩文君就能确定,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人,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不,强得多!
刘示上一次这样确切地感受道自己的弱小,还是在文一人的面前,可那时十二年前的他,在十二年前的文一人面前!作为锦官城主,他曾无数次疑惑过,为什么文一人在时,魔教权势滔天,朝廷却无动于衷。然而现在,他明白了,只是这个原因,真实到有些残酷。
一直都举止有度的李安歌此时却完全顾及不上刘示的情绪,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韩文君,呆立着,继续呆立着。
“像,太像了……”
韩文君被眼前这个有些阴柔的男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把眼前的卷轴往前一递。“小弟做不了的决定,我替他做了。东西,你们拿走,从此以后,少师小弟和你们再无瓜葛。”
李安歌本就是个人精,又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韩文君不解,却还是答道,“他唤我一声哥哥。”
李安歌的眼神狠狠摇动了一下,笔直刚毅的身子一瞬间似乎有些佝偻。
“他唤你,哥哥……”
报应,真的是报应……
刘示收了枪,将卷轴从韩文君的手中接过,递到了李安歌的手里。此时的李安歌,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风采,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容。
“很好。此间事,这番便是了了。”明明十分珍视的卷轴被他随手放入怀中,仿佛那里就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只是……我还有一件事和城主相谈,可否请城主屏退,殿内的其他人。”
韩文君就这样火急火燎地来了,然后糊里糊涂地离开了。而谢伯庸更惨,他一进门就被李安歌的气势掀翻了,又要去扶住韩文君时,又被李安歌外放的内力崩开,现在反倒受了不轻的内伤。
作为正主的少师意这才姗姗来迟,与两人同时站在了外面。
“你刚才也太莽撞了!”谢伯庸对韩文君劈头就是一喝,“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要吓死我了。万一你激怒了里面那个人,就算是城主出手,都救不下你!”
韩文君被谢伯庸凶得后退一步,刚刚被李安歌压得有些发抖的腿彻底一软,几乎倒在了地上,将将被少师意扶住。
“那人,好可怕,好强大的气息……那到底是,什么人?”
“飞鱼将相李……”谢伯庸突然打住了话头。
“李监刚才,真是吓刘示不轻啊。”刘示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玩笑,重新与李安歌相对坐了下来。
“一时失态,城主勿怪。”
“不会不会。只是不知道,李监要与我相谈的,是什么事?”
李安歌的表情有些犹豫,“说是相谈,其实,是有一事相托。”
刘示颇有深意地指了指天,“是那位的,还是李监的?”
“如果城主现在答应,就是我个人的。如果城主想要晚一点答应,那就是官家的。”
“这就是说,我没得选?”刘示不禁哑然失笑。
李安歌长长地叹了口气,“城主先听我说说无妨。”
“李监请讲。”
李安歌侧过了头,仿佛透过了店门,看向了两个少年。
“锦官城主,与雪夫子是旧交。”
刘示犹豫了一下,“是。家父是雪夫子的半招之师。”
“那我就跳过麻烦的部分。无论如何,我希望韩文君和少师意的关系,到此为止。”
“……为什么?”
李安歌拿起了手边的茶盏,突然想起里面的茶水拜自己所赐,已经凉得不能更凉,这才放下手,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因为他们,是……”
“啪嚓!”刘示惊得一推手边的桌子,茶盏都掉到了地上。
“李什么?”韩文君脱口而出。
谢伯庸转过身,“没什么。”
韩文君看着别扭的谢伯庸,有些不明所以。
而少师意则是收到了谢伯庸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于是对韩文君求知的目光视而不见。
“你们不说,我还不会打听吗?”
听了韩文君的话,少师意对谢伯庸一摊手,给了韩文君想要的答案。
“飞鱼将相,李安歌。”
“没听说过。”韩文君摇了摇头。而隐隐的,谢伯庸却吐了一口气。
他不记得,真是太好了。
没了兴致的韩文君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只不过,在翻越过一道墙的时候,却脚底一滑,跌坐在了墙的另一侧。
“呵……”韩文君一只手挡住了整张脸,不是他的手有多宽大,而是他的脸小了一些。“飞鱼将相李安歌,十五年前,一剑斩杀了试图闯入长安城的上一代雪夫子。好大的名头,谁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