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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劫锋

天海云景,乃是阆境道宗三景之一,有十里云海,风行云走,奔腾涌动,有三千云鹤,清唳振翅,嬉戏云间。

而此时此地,正有两人对坐。

地,是清圣地;人,是修道人。天上之境,云上之景,茶香袅袅,带着清香的雾气,环绕对坐两人的周身。

朔铭君左右打量对面的人,一身仙风道骨,清俊神朗,眉间一副闲适之情。然而他打量了片刻,神色却微微一惊,“你变质了。”

对面天云子倒茶的手一顿,眼帘微抬看了他一眼,面上神色依旧清淡,“玩笑?”

朔铭君不解歪头,“啊?难道不是吗?”

天云子摇摇头,继续倒茶,好友向来不着调,他早已习惯了,“你要吾回答什么?又不是物品,有保质期,好好的修道人,能变质么?喝茶。”

朔铭君乖乖伸手拿起了茶杯:“哦。”

天云子轻描淡写道:“说吧。”

看着好友平淡无波的面容,朔铭君玩心忽起,开始装傻,“说什么?”

心知好友之意,天云子也不捅破,配合道:“来找吾何事?”

朔铭君笑:“你神通广大,我需要多说什么吗?”

天云子只能无奈,“好友,礼尚往来。吾都配合你了,你不配合吾,道友们怎么知道发生了何事。”

朔铭君恍悟状,“也是哦。咳嗯,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他语气一顿,忽然又觉得没了什么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了,什么魔祸天下,劫化凡尘,不过流言、流言而已,无凭无据的,可信度不高。”

说着放下茶杯,频频摆手,不甚在意的模样。

天云子却微吟,垂下了眼睫,光影的变化让他的双眼多了一分阴翳,轻声道:“是吗?不是什么大事?”

朔铭君点头,再抬眼时,却已不见天云子身影,“诶?!人呢?天云子,好友啊!你去哪里?”

天外传来修道人闲散的声音,“回道宗。天海云景就劳好友看顾了。”

“又丢下我走了……”朔铭君抬手摸摸头发,却不纠结于好友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反正天云子行事的章法总是稳妥的,没什么好让他操心,与其浪费时间担心,还不如……

“嘿嘿,趁机去他的丹炉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物。”

————————

热闹的乡野市集,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茶店里,白衣的剑者身背长剑,独坐饮茶。剑者眉目清俊,自有一番超脱凡物的风骨,此刻他静静坐在角落,半敛眉目,似在深思,又似在静听人们讨论。

路人甲:“诶,听说没?”

路人乙:“唉,听说了。听说了。”

一条人影头顶鱼缸,一手茶壶,一手茶杯溜达而来火速围观,好奇地问:“怎么说?”听声音竟是一个少女。

路人乙满不在意:“不就是预言吗?可是这么多年来预言的多了去了,哪个实现过?”

路人甲:“说的也是。不过这次很带感啊,会不会是真的?”

头顶鱼缸的少女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梦醒人道人梦醒,行者人言人自行。流言很多时候都是真的哦。”

路人甲不住地点头,面有愁容:“是啊,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路人乙惊恐:“那我还是包袱款款,赶紧带老婆孩子躲起来吧。天下又要乱了,唉,我苦!”

鱼缸少女慢悠悠地倒茶,递茶,:“不苦不苦,来喝茶哟。”

路人乙感激地接过茶,“啊,多谢。”

喝茶。

“呜啊!这是什么茶啊!!!我……噁!”

看着在一边吐出来的可怜路人,鱼缸少女稍微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无辜,“嘿,怎么吐了?有很难喝嘛?”

路人甲心有余悸:“看、看这样子,肯定很难喝啦!”

“嘿嘿,我溜!”恶作剧成功,少女迅速溜走,不见了踪影。

一旁剑者沉吟良久,而后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了茶店。

“魔祸天下,劫化凡尘。所指莫非是魔化么?”

自问之后,剑者又是沉吟,许久才叹气,面容上微微露出感怀的神色,“看来该是时候去拜访你了。”

天地高远,风起,浮云聚散。剑者白衣飘飘,慢行于荒野之上,诗号轻吟出口,“重义轻生唯剑知,青霄贯日报仇归。苍天有泪泣孤坟,傲骨长存寄浮魂。”

————————

在阆境中原名地,梦秦淮之岸,时近傍晚,河上渔船归棹,一点点的渔灯宛如萤火闪烁。

梦秦淮,梦秦淮,一生梦入秦淮,然大江东去,红颜多逝,流水何挽?唯有心人垂泪至天明。河岸之上,轻轻的歌谣传响,似乎与归巢的鸟鸣相应和。

点滴天明小楼之中,歌姬的吟唱低柔哀婉,“君啊锦衣仗剑夜出行,好趁着夜朗清月朗明;问女儿心、付瑶琴,泪望月月望君。只晓得百紫千红都望尽也,那江岸飞白不问情,怎敢托两句鸿声雁信……”

忽然,似乎是天时有感,小楼外有两三点雨落下,而负剑的人也正在此时踏入了楼中。歌声突然停止,不知是为落雨,抑或是为此时闯入的剑者。

“徵有凌云唯剑知,一寄天下赋贤音。青霄引,解秋思。折月意,与谁齐?”

茶座上清烟渺渺,一盆兰花沐浴在茶烟之中,生机葱茏,青翠欲滴。坐在茶座之旁,素衣墨发的女子抬眼看剑者,声音清静,“公子,你似乎来得不太是时候。”

剑者公子靛羽颇娴熟地找了座位坐下,“是吗?可吾觉得刚刚好。”

话中似有玄机,女子脸上露出点点笑意,语气却不如笑颜温柔,“若公子想歇脚,还请移步客栈酒楼。若想听曲,请恕点滴天明今日不招待听众。”

公子靛羽仿佛听不出女子赶客之意,坐下的身影未动半分,只有语气添了些许失望,“嗯。可惜了,吾原还想一听天籁。”

歌姬抬眼与公子对视。如同针锋相对,两人无声对峙片刻,而后歌姬却突然一笑,“哈。吾明白了,公子此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公子回以一笑,似是赞赏,“哈,梦夜一如既往的聪明。”

虽是不请自来,但也算是客,既然客赶不走,梦夜也主随客便,开始泡茶,闲适非常,“尚有半刻间,公子且稍等。”

公子靛羽:“吾知道。”

————————

道宗·秋原惊霜。

道宗之境,今日众人皆会。纷起之言,所指都为魔祸。

此时,天外陡然传来闲散诗号!

“一梦醉浮生,执笔画红尘。人间逍遥乐,百世因果缘。”

诗声中,天云子身影凌空而降,引起众人议论。

道众一:“天云子居然也回来了,莫非……”

道众二:“看来近来所言确实假不了。”

看到天云子,观崖子一瞬间也是惊讶,这人一向不问世事的,这回怎么回来了。

不过到了天云子身旁,他又是兴致勃勃的语气了,“玄心明道竟回转道宗,我还以为我眼睛花了。难道你也厌烦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想要来搞事了?”

天云子依旧是清淡的神色:“非也。吾正衷于闲散的日子,并无搞事的打算。”

观崖子失望状,但仍是点头,“嗯哼。这才是吾观崖子印象中的天云子。红尘不过是浮云,浮云而已啊。”

“哈。”轻笑一声,天云子道:“好友可知览世情现在何处?”

观崖子道:“正在圣宗殿。”

天云子:“吾去找他,暂别。”

观崖子:“请。”

圣宗殿上,明亮恢宏。圣宗殿主览世情背对着门负手独立,似待来人。而身后,天云子举步踏入了殿门。

知道天云子到来,览世情挥袖转身,看着来人,紧锁的眉不曾松动,但语气仍是平和:“你终于来了。”

天云子与之对视,闲散不改,从容依旧,“劳殿主久候。”

览世情目光炯炯,语气似转凌厉,“吾确实已等你多时。”

————————

暮雨潇潇,距离纵一弦所说的半刻时间也超过许久,但久候多时的人未有不耐,而点滴天明之外,渐渐传来细微的声响。

公子靛羽抬眼看去,楼外雨中,有两人缓缓而来。一人容色微冷,手持朱伞,推着轮椅。而轮椅上,一人虽是病容,但神态从容,眸眼深深,膝上卧一只形容带煞的异兽,苍白的手正放在异兽的背上,病弱语态,缓缓念起诗号,“赋罄竹难书病雨,两三点落浮萍。临江收袖寄兰亭。惊芳菲落尽,含笑饮清茗。咳咳……”

听着这轻轻的咳嗽声,推着轮椅的人似乎不悦,“自己都顾不好了,还念什么诗号。”

病兰亭抬手遮住唇笑了:“非也。昴弦,汝不知出场念诗号对吾会比较有利吗?”

昴弦君推着轮椅,面上虽是清冷,语气却带着惊讶:“什么?是这样吗?”

病兰亭眯着眼睛,心情甚为愉悦,“是啊。”

伴随着轻声谈笑,病兰亭、昴弦君亦进入点滴天明了。

进得楼中,昴弦君收起纸伞,抬头看歌姬,清冷声色似有回暖之意,“梦夜,又见面了。”

纵一弦微微含笑:“昴弦君好。”

病兰亭缓缓执起纸扇,抬眼,见着公子竟也在座,笑道:“哦?吾所不料,一弦君今日竟有稀客。”

纵一弦却回敬了一个笑容,眉眼风情明媚,笑道:“不,是你的稀客。”

“嗯?”

病兰亭闻言讶异,抬眼时的清明双眼却让人觉得其实他早已了然。公子与病兰亭对视,前者眼神含厉,后者眉目带笑。

看不出病兰亭有何异样,公子靛羽也就淡声道:“久见了,临江仙·病兰亭。”

病兰亭苍白的手缓缓展开扇子,“哈,久见了,公子靛羽。”笑声也有如清冷薄雪。

——————————

落月南疆,秋霞垂野。

日已西垂,诡谲魔氛越发浓厚。斜阳之下,两名修道人荒野徐行。

忽然!魔气东来!逐渐强大的压迫感令两人额上沁出了冷汗!

察觉气氛不对,修道人同时抬手握紧背上长剑。

我道一:“是魔物!”

谁道二:“好强大的压迫力!”

东方天幕如同墨染,前方还未见任何身影,却有似重非重的脚步声鼓槌般敲于心弦之上。只是刹那间,狂野魔声响彻!

“恶名为椽,独御罪辇三千乘。狂语化岩,凌驾幽阙七百年!”

斜阳如血,满天红霞中,一道暗紫的魔影带着满身的冷杀,缓缓而来。

狂冷的魔者,以高傲的琉璃杀目注视着眼前的人类,面容上由左额绘下的魔纹,更添三分魔魅。他的眼神疯狂而冰冷,却向修道人挥手,“哟,人族的修道者,吾之唳囹,渴望饮汝等之鲜血甚久了。”语气开口尚带三分调笑,到后来已经是无情冰冷。

我道一与谁道二各自执剑,背靠着背,低声轻语。

“道友啊,这是硬角哦。”

“正被堵上,想走都没办法了。阆境竟会出现魔者,我隐隐闻到不妙的味道了。”

“这讯息想要传出,那就只能拼命了。”

“让我以一个英勇的姿势领便当吧!”

“哈哈哈,怎样?人类,商量好要怎样受死了吗?”魔者沉笑着,暗紫色的披风飞扬,手一动,锋锐的魔器出鞘,闪耀出暗色的光芒,挥动间,轻吟着如鹰的唳鸣.

修道人先后出声。

“哼,魔障休狂!”

“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知是逼命时刻,我道一谁道二将元功提至极致,同运极招,竟是默契相合之连式!

我道一:“喝!生来由我道第一!!”

谁道二:“呀!谁能与我论第二!!”

剑光昭昭,如同修道者无畏之信念,悍然杀向对面冷狂的魔者。却见魔者微睨对手招式,杀目之中流露出不屑之色,随之一声轻笑,起手出招。

“赦唳鹰!”

魔者手中剑出,魔元疾化之间,一剑斩落,极招所出,鹰唳之声越发嚣狂!

极招对撞,强大的气流震爆,震得四周飞沙走石,草断树裂!我道一与谁道二不敌魔威,竟被魔者一招震爆!

抛下两声惨叫,魔者扛剑于肩,转身离开。

“哈哈哈!不过瘾、不过瘾啊!这种对手,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天幕已是全黑,无月的夜晚,更显得魔氛格外的浓重。阆境南疆的荒野之上,仅有一魔独行,低沉的魔语绝冷、无情,似他手上魔锋,带着浓浓血腥。

“唳囹又将染上多少鲜血呢?哼哼哼,吾不禁开始期待了。阆境,可别让吾杌幽阙失望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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