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轲以前就思考过自己的人生大方向,如今更要认真的考虑了,并且还要尽快。
因为今年四月国家就下达了公务员暂行条例,里面已经明确规定了不得经商办企业,和参与盈利性经营性活动。
只不过像宝源、宣城等这些山区小地方还没有具体落实罢了。
那么他目前牵涉的几件事算不算违规呢?
当然如果严格的按照条例发布的时间来说,超市和纯净水厂两个企业都不算,毕竟成立之时这部条例还没有出台。
但是,今后还管不管这两个企业,还要不要继续参与经营呢?
所以,如果不能把这两个企业的股份转手、或易名,那么趁早离职算了,免得今后被人揪住了把柄把工作除脱,甚至遭受牢狱之灾。
没工作没关系,坐牢才丢人,更丢广大重生者的脸。
虽然他觉得没了工作无所谓,但失去工作对家里的二老来说影响肯定巨大。
首先他现在是城市户口,可以吃商品粮。
虽然目前很多地方在渐渐放开粮食供应,但如果有单位,有粮本和票证,仍然是许多老百姓可以在人前显摆的大事,儿子比别人有本事的明证。
所以在这种思想为主流的大环境下,工作还是必须要的,起码在千禧年前都应该保留住。
那么如果把这些股份卖出去行不行呢?
答案也是否定的,因为他是俗人!
小神农架的溪水,发源于原始密林里的石缝,穿行在青翠欲滴的田间和沟渠。
浅滩里孩童戏水,石阶旁妇人浣纱。
老树晨蛙,碧峰落日。
风景优美的饮马河村就座落在这里,即使在炎热酷暑的晚间,村民也会盖被子。
水厂灌装车间建设期间,黄轲就住在村里,没事他就和老村长或几个闲着的老汉们摆摆龙门阵,打打纸牌,并乐此不彼。
所以那些项目部的外来者都感到很稀奇。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小伙子的胸腔里本身就装着一颗与其年龄根本不相符的心,貌似和老村长差不多岁数了,他自然能和一群老掉牙的老汉闲农们谈得拢,而且还津津有味。
当然县里的其他几个联络员还不能对他指手画脚。
因为每次有事外出的时候,如果黄轲在和这些老汉聊得热闹,厂长曹鹏和项目部闵工就不准大家去打搅他。
就这样,渐渐地大家都不多管闲事了,完全把他当成一个木桩。
饮马河村没有信号,邮电局的电话线还没拉到位,目前还是借用的一部老式手摇电话机在与外界沟通,要打长途就必须通过宣城邮电局转接。
而项目部的事情多,他不可能拨个电话转到宣城,再转宝源,再拨传呼号。
所以黄轲与宝源的联系暂时中断了。
超市在装修,队伍仍然是赵经理的人,但他们却被渝州来的监理整得哎哟连天,而且不管塞什么东西那两个年轻人都不收,何况还有个啥都不懂,德性却很差的黄战在旁边指手画脚。
赵经理给黄琴反应了几回,说有些装修的工艺完全达到了北安的水准,建议不返工。
黄琴因为不懂就给徐洁聊起,结果徐洁出面几句话就让赵经理乖乖照办。
返工是要多工钱的,黄轲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苛刻,就让黄琴转告赵经理,可以适当的给他加点工钱,但一定要按监理的要求来。
这些事都是黄琴通过徐洁找到曹永明,再联系到曹鹏或闵工,这才联系上他的。
在和村里的老汉们瞎侃的同时,他也处理着家里的正事,还要思考自己的前路。
并且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留职停薪。
事情得到解决,心情就轻松起来,还想办法跟在清丰农校的尹果打通了电话。
尹桃在红沙车务段上班,她虽然通过妹妹给黄轲明确回了信,说今后再也不理他。
但尹果随后就悄悄透露说,姐姐口是心非,每次给她打电话过去都会问他在宣城的情况,而且问得很仔细。
听了这话黄轲顿时跳起来,还差点栽进院子边的粪坑里。
心情很好,当晚和老谭喝了两杯白酒,算是受伤之后第一次开戒,毕竟从此不再着急,算是庆祝一回。
很明显尹桃也不愿意跟自己分开,哪怕遭到她爸爸的威胁。
再说了,只要两人心里都有对方,她老子也不可以轻易拆开这对两世鸳鸯。
数月后灌装线试产,眼看各方面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而县里的联络小组也基本上完成了使命,很有可能马上解散,黄轲找到本单位的老大,陈月菊主任。
他要请一个月的假,假满时应该到年底了,到那时留职停薪的手续估计能批下来,那样自己可以多点时间安排爱家超市的事。
因为他在单位上的表现非常好,而宣城发改委本来就没多少事,所以这个假很快得到批准。
长途汽车卷起飘飘落下的红叶,跟在车后使劲飞了一阵就洒落在路上。
望着窗外秋天的景色,黄轲有些感慨。
来宣城只有短短一年时间,或许单位里的领导因为他为大家争取了一个大项目,而有了这个政绩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啃两年,继而对他的感官相当不错。
但是他自己知道,作为一个发改委村镇股的普通工作人员,这并不值得骄傲,不值得让上级把他本该两年的实习考察期缩短至不足一年,成为一个并不安心在宣城上班的正式公务员。
何况他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谋利。
只是在目前的大环境下,就算县委政府晓得他之所以主动牵线是为了这个原因,也肯定会乐见其成,最多觉得他的心灵不是想象中那么高尚罢了。
黄轲觉得自己有一颗善良的心,但他做不到完全无私,所以他不想在公务员条例上栽跟头,何况只要取得一定成绩,凭己之力再带动些身边、周边的人共同致富,少一些贫困,这样也符合二十一世纪提出的治国理念。
思路清楚,条理明晰。
回到宝源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前往魔都的行程。
听说李红要去魔都安装义肢,李家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首先问了去安义肢的钱是不是李红自己存的,言下之意是不希望把钱花在没意义的假肢上,还不如重新买一个高档的轮椅,用剩下的拿去投资煤窑。
李红二哥在跟人家合伙开煤窑,据说效果挺不错,只是目前需要追加投入,之前他也曾找过李红,但被她拒绝了。
李红有点私房钱,不多,一两万是有的。
这钱李家不知道,只有黄琴晓得,当时她听说黄轲打算在北安贷款,就说拿去用,但被他拒绝了。
听说安装义肢的钱由黄轲掏,李家人就遗憾的说还不如把钱投到煤窑,就算这份钱全给李红分股,她将来的后半生也有了保障。
黄轲心里在冷笑,脸上却露着笑容提出条件。
说如果他们愿意把李红的户口转到黄家来,并且补一份脱离关系的领养协议,他就可以给李家出这笔投资煤窑的钱。
经过两天思考后,李家人同意了。
于是去魔都的行程推辞一周,黄轲当然宁可暂缓出发,也要把这事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李红拿着有自己名字的户口本哭得稀里哗啦。
黄轲就问她:“从今以后你就是黄家的人,我的好妹子,你后不后悔?”
“你当初救我的时候如果被水冲走、和我一起都被淹死了,你会不会后悔?”
李红怼他怼得没轻没重,甚至吓了黄轲一跳,反应过来后就没好气的说道:“啥比喻呢?当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危急时刻谁会想那么多?”
“对呀,在我无处栖身、没人理睬的时候,你和干妈干爸收留我,当时那个情景对我来说同样危急,在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们给了我活下来的希望,我未必还不知好歹?虽然那件事过了这么久,我甚至已经不怎么恨他们了,但是想要我继续把他们当亲人却做不到。
何况他们的心本来就没放在我身上,我何必后悔?
再说我在家里都十多年了,你舍得放我回去给人家当牛做马,给人家挣钱?”
“哈哈,什么人家人家的?他们还是你的父母哥哥,只不过不在一起过罢了,以后当作外人不要这么说,知道吗?”
“知道了。”
李红要去魔都,李家的人晓得很正常,毕竟他们随时都在关注着她。
但是在二队,现在的开发区二村却还有一个人也晓得了,她就是黄轲的同学张燕。
张燕给河西的藤编作坊送过几回面条后,就和李红就成了好朋友,此后俩人经常在一起耍,而且她也学着编一些东西拿回去显摆,一来二去守厂的两只狗咬黄轲都不咬她。
张家面坊的规模这几年发展得也不小,从搬到小河边之后就连续不断修了五间作坊,现在除了她最小的弟弟还在读书外,全家人都在做面送面,也成了二村比较富裕的人家。
临出发之前,黄轲特意给尹果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行程。
也给安慧说了自己去魔都的事,听她久久不放电话,就在那端发嗲撒娇,黄轲就暖暖的,他甚至能察觉到她的心思。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走得比较突然,估计她会请假跟着。
为了方便李红,黄轲买了两个卧铺。
检票上车后,黄轲走到软卧门前顿时目瞪口呆。
他望向李红,而她却抿着嘴偷笑。
黄轲顿时知道这两个女人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没想到吧,咯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张燕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长期挂面使得她的胳膊浑圆而结实,虽然不是那种杨柳腰,但腰型圆润强劲,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一张稍园的脸仍然有两颗淡淡的酒窝,灵动的大眼睛透着倔强,多看两眼就让黄轲心里一热。
他定定神瞪了李红一眼,然后把东西都放好才问道:“家里知道不?”
“我说去同学家呆一段时间。”
“好吧好吧,我把你是没办法的。”
“那当然,再说我可以帮你跑腿呢。”
“屁话,她的生活完全可以自理,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李红嘴巴一翘,不满的说道:“谁说的,有些事我肯定想找人帮我忙,但你是男人不方便,这次出去要那么久,有燕姐一路当然安逸些。”
“……”
黄轲竟然无言以对。
说实话,见到张燕的一瞬间,黄轲就晓得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平静。
她的性子如果是男人的话,可以用闷骚来形容。
但她是女人,热情似火似乎完全不够表达她内心的渴望。
两年前在她老房子的面坊里,自己就曾经拒绝过她,但仍然被她攻陷。
他甚至很卑鄙的拿出烂人姿态说自己有心上人,以后不可能跟她结婚时,她还是不顾一切的扑到怀里来。
所以他只有妥协,当亲吻抚摸都不能阻挡俩人的激情时,卧室外传来了她妈妈找人的声音。
那一刹那可把黄轲吓得够呛,身子一软就差点钻进床底下。
好在张燕很冷静,冲外面喊了句等会儿,我还在洗澡。
掩饰过去之后,他是再也不敢有什么举动了,而在此之后俩人也很少见面。
但黄轲知道她经常去河西作坊耍,过年的时候俩人也互相通过电话,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