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接起手机,故作轻松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喂,妈妈,我快回来啦,对,我就是在宛委山呢,马上下山了哈,别担心,哦,什么报警啊,太夸张啦,我和你说啊,这边有座工厂,好像是个宠物基地,有人呢,他们会给我指路的哈,嗯……额,哦哦,好的,知道了,我给你发定位。”说完,表面神情轻松,实则手有些发抖地赶紧调出微信,然后打算发定位过去。
而然,手上的手机忽然被人从头顶拎了过去。
“小姑娘,你到这儿来干嘛?”来人是个中年男人,身材健硕,脸上还横肉丛生的,手上那把切肉用的钝刀上还布满了鲜淋淋的血迹,看的人直发憷。
我看到他按断电话,然后一脸阴郁地看着我。
我内心一咯噔,害怕地腿都有些发软,可是这会儿不能怂啊。我真的是凭着毕生的求生欲才好不容易堆砌个和善的笑容,故作一派天真地望着他。
“大哥,我爬山迷路啦,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啊?”
这满脸横肉的大哥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口气不大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这深山来干嘛?”
我想说我上面那句话表达得还不够明确么?
“不是,大哥,我是来采风的,但是因为对这儿地形不太熟,所以走迷路了,您能帮忙指条下山的路么?”
“采风?采什么风?你是记者?”那人眼神突然狰狞起来,作势逼近几步,想要来抢我的包似的。
我被吓得下意识慌忙后退开去:“大哥,大哥,好好说话,我还是学生,不是什么记者,就是听说这边风景不错,来拍几张照片而已。”
妈呀,忒吓人了。
我二话没说,把背包里的相机挖出来,然后调出屏幕给他看,全是一些先前拍的风景照。
那人看了之后,脸上的神情才不再那么狰狞,但还是很凶狠地冲我喊了几声:“没事别瞎晃荡,这是私人地方,谁让你瞎闯的!”
“是是是,对不住啊,主要是迷路了,请问下山怎么走?”我虚心求教,接过他扔回来的手机,心中好不容易安定点。
那人不耐烦地举起带血的钝刀,往边上指了指,然后正要开口,猝然听到后院传来几串脚步声及吵嚷声。
“站住!臭小子!快把你拍的东西给我交出来!”
“你们这群没人性的,居然开这种黑心屠狗场,我要去举报你们!”
我和那举刀的大哥皆是一愣,然后我内心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我内心绝望地看着缓过神来后眼神微眯瞅着我的人。
“大,大哥,我听力不太好,这个我什么也没听到,您信么?”惨兮兮地笑望着他,看着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青年捧着个照相机飞奔出来,鼻梁上架着的粗框镜已经被带得歪七竖八的。
似乎是没想到外边居然还有人,两个追逐的身影可笑地居然都停顿了下来。
“你谁啊?”
“特么居然还有同伙!”
两人异口同声,我庆幸前者的话至少表明我和这青年不认识,我是无辜吃瓜群众,忧伤的是后者的那句话,似乎压根不管我是不是吃瓜群众,一棒子打死了我。
然后此刻我们四人的位置很微妙,就像武侠片里高手过招时,敌不动我不动似的,大家都在寻求一个恰当的时机一决胜负或者是逃之夭夭。
“故长安,一把伞,夜将至,神符燃,战个天昏地暗,灯火阑珊……”手机铃声相当应景的骤然响起,连歌词都应景的不像话。
我和那个黄衣青年十分有默契地分两头拔腿就跑,以着中考体育必修满分的架势,以期能发挥自身体能的潜能巅峰。
事实证明人的潜能和求生欲呈正比例成长,当你的求生欲越强时,自身的潜能绝对可以达到你未知的境界。
当我实在是跑得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时,赫然发现身后早已荒凉一片,连个鬼影子也见不到。
天边微弱的残光,即将被夜幕覆盖。
我平复着急跳的心脏,大口喘着气,伸手进口袋打算赶紧打个电话求救,可仔仔细细摸了一大圈,都没摸到那冰冷的金属壳。
黑夜寒冬,荒村静地,宜杀人抛尸。
“呸!”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我很惆怅到底应该继续盲目地跑,还是坐在原地等救援。两者都各有利弊,前者跑到更山坳坳里的地方去最终体力不支,成功上社会版新闻,后者被那两个黑心屠夫找着……估计还是得上社会版。
哎,我这不就是爬个山么,怎么也可以这么惊心动魄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着自己的人物走向应该是甜虐的少女成长史,怎么近期的走向越来越有向残虐的惊悚纪实录方向发展啊!
正当我踌躇不前,犹豫不决之际,忽闻一声狗吠,生生吓得我魂少了半条。
我下意识地立马起身就要跑,但略带诡异的回声,让我有些迟疑,观察了四周一圈,也没见半缕人烟。
其实我胆子挺小的,照以前我肯定二话不说,压着满肚子的好奇心不靠近那声源的。可是当时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想到那间暗无天日的黑作坊里的大大小小的狗,惊恐无助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乞怜与绝望,那残忍腥臭的屠戮。
也许它也和我一样期待有人来救援呢?
我循着声音,一路拨开低矮的灌木丛,因着天气冷冽干燥,手上一不留神被划了几道细口子,淡淡的血痕一下子就凝结了。
找了大约十多分钟,我便在一堆杂草丛生的坡道口看到一口废弃的小井,感觉不是很深,但是对于底下这只短腿的小柯基来说,那还是有点深的,至少它蹦跶着铁定爬不上来。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充满惊喜地望着我,进而欢脱地在底下跑了几圈,还试着蹦跳起来的蠢萌举动,让我深刻的感受到了它对于绝处逢生的喜悦之情。
我抽了抽嘴角,我还指望着刚刚那通好不容易拨通却来不及让我细说的人的电话主人来救呢,你丫是不是高兴太早了。
井底下的这只小柯基,转得我有些头晕,我无奈地对它说:“你先别转了,省点力气,知道么?”仿佛它能听懂似得。
果然它丝毫不能领会我的意图,小短腿一蹦一蹦的丝毫不见停歇。
我想它肯定是被拐来没多久,身体机能不错,心态也不错。
无奈地瞅了它两眼,我俯下身体,趴在井边上,伸手下去,打算捞它上来。
可惜错估了垂直距离,以及小柯基的短腿跳跃能力,欢悦蹦跶的小短腿在尝试了几次后,有些颓然恹恹的了。
“没出息,等着!”我忍不住吐槽它,虽然有些可笑,可是那时我把它当一起逃亡的小伙伴啊,自然对它格外另眼相待,仿佛它真能和我沟通似的。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叶灰尘,四处寻找了一圈,艰难地从树上拗了截树枝桠来,再继续匍匐在井口伸进去。
小短腿够是够到了,可是……“啪嗒”一声断了。
我看着底下这只身形略显粗胖的小短腿一默,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奈地教育它:“叫你把自己养这么胖!他们不逮你逮谁!”
“呜呜,汪汪!”小短腿别好似听的懂这句话,委屈巴巴地呜咽几声,愤懑地用爪子挠了挠井壁,发出“滋滋”的声音,弄得人鸡皮疙瘩四起。
我打了个哆嗦,制止它:“打住打住,别挠了!”
然后它又开始瞎跑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底下这只小东西瞎转悠,晃得我头晕晕地拿着根树杈试了试眼前这口小井的深度。丈量了下在身上一对比,好像也不是很深么,就在我胸口上方些,思索着这只小短腿爬不上来,我个大活人还爬不上来么?
这么一想,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和勇气,居然让我毫不犹豫地爬进了井里,丝毫没去考虑下这个井底下到底结不结实,小柯基虽胖,但斤两上绝对比不过一个成人啊。
爬下井的那刻我瞬间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为时已晚,万幸的是这井很扎实,的确是座枯井,就这深度估计挖井的人是还没挖到出水就匆匆放弃了,以至于这点深度顶多夏天起到蓄个水的作用。
我弯腰抱起在我腿边瞎刨的小柯基:“好了,你先出去乖乖等着嗷!”将它托出井外,听着它似乎重获新生后欢快奔跑的声音,心下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而后,笑容还来不及扩大就凝滞在了嘴角。
因为我全然高估了自己的臂力……
井是不高,可是当高度超过了我的肩部之后,想要爬出来明显也不是那么容易。
在尝试了十余次未果后,我有些呆滞地望着井边同样呆滞望着我的小柯基,心有戚戚焉。
“这波操作有点亏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我救出柯基比柯基救出我的可能性高多了。
我观望了井底四周一圈,也没瞅见几块高大可垫脚的石头,心中顿感受挫,左思右想了番,望着井边似乎有些焦虑地望着我的柯基。
“算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取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摸索着把小柯基拽过来,套好在它脖子上后摸摸它的脑袋,期许地看着它:“小短腿,本姑娘的命就靠你了,你跑到人多点的地方去。”说完,推了推它的胖墩身躯。
它一开始可能没太明白,还直以为我送它个小项圈,撒着丫子在那里瞎跑,我简直有些欲哭无泪。
在尝试沟通了好几次后,它似乎才渐渐有所领会,我是让它跑出去找人的意思。
后来仔细想想也是有点后怕,万一它领会成我那项链是送它的临别礼物呢?那我就真的只能等着上社会版新闻了。
索性我平日里没做啥丧尽天良的事,老天爷对我还算不薄,终于在我被冻得瑟瑟发抖,浑然欲倒的时候,见着了我的救星。
而这个救星再次验证了老天爷对我是真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