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风,萧瑟的是穆臻的脸;月明星稀,交映着有情人的心。
一夜无眠,穆臻幻想了无数个昨日与她琴箫合奏的那人的脸。一夜无眠,林醴想的如何再见穆臻一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窗外的锣声响起,穆臻从榻上弹起,简单穿了一袭水兰色便服,与亦是刚起的王仲和尹筱青道了别,就匆匆走了,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
牵着马,走在清晨的城中,伴着朝露与朝霞。穆臻深深的回头,想再看一眼对她来说,别样的幕城。
万籁俱寂。
穆臻叹了口气,终已不顾。步伐加快,不多时就已经出城上马,向蔻山飞奔而去。
日上三竿,林醴才从榻上爬起,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因为习惯作祟,不愿早起床罢了。他打开木窗,窗外早已是车水马龙。
林醴着急了,连忙穿衣洗漱,抓起桌子上的归心剑,就要出门。
结果刚拉开门,林醴就被刚倚着门的暗卫白廷的一个趔趄下了一跳。
白廷轻飘飘的道:“殿下……殿下若是着急去找那母……不是,那姑娘,就大可不必了,今早我如厕,正好看见那姑娘牵马出城。”
林醴神色一下就变了,横眉冷对,正色道:“白廷,你怎么不叫我?我那时醒着呢!”
白廷拱手作揖,恭敬道:“殿下恕罪,在下看见那姑娘时,那姑娘便已然在城门口了。在下就是有心想叫殿下,殿下也看不到那姑娘的,就算见了,也不过是一骑绝尘的毅然背影罢了。”
林醴闻得此语,心中多了几分失望。泄气般的,林醴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眼中是自责还有怅然。
又是错过,又是错过!明明我们昨天已经那么近那么近!明明我们的生活马上就要有交集!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愚弄我!
林醴有些懊恼,但他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谁,缘分二字玄之又玄,它主宰的阴差阳错,让有情人多了一份悲伤,才更懂得什么是遇见即幸运,什么是心动。也让人们懂得珍惜,让他们懂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真正奥义。
纵使爱一个人,林醴可以为她不顾一切,不远万里,坚持不懈。林醴也确实是对穆臻一见倾心了,他也的确会因为动心,而对彼此的错过有些失落,有些懊悔。但是这样的一见倾心,也仅仅是喜欢罢了,远远没有达到他心中的可以为一个美人抛却一切的程度。
如今悯灵大陆的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他身为北周太子,肩头的重担是只增不减。责任,早已不允许他任性妄为,不论是为逃避一纸婚约而故意装出的轻浮与不堪,还是他一见难忘的吹箫姑娘,都不是他放弃北周重担的理由。
他的立场,永远都是以国为重;他的信念,永远都是为北周的大业而生。
若是他与那姑娘今后真的无缘再相见,那么对于林醴自己来说,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更心宜的选择而已。更何况联姻,历史上没有几位皇帝逃过了,就算是心中所爱真的求而不得,他们也无能为力。
林醴已经是弱冠之年了,无疑的他继承了他父亲林峙的头脑与能力。虽说不上有多成熟,但是他至少识大体,懂分寸。他虽经常栖身花丛,游戏于人世间的百媚千红中,但是却从未因此给他的父皇母后平白添去半分麻烦,他惹出来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处理的。所以,所传出来的,也不过是他林醴的风评不好罢了。
但是从前他之所以花心风流,并不是因为他本性就是爱留恋花丛。而是与自己的父皇置气,明明自己还没有长大,没有真真切切的爱过一回,就被自己的父亲强行塞上了一纸婚约,剥夺了自由爱的权利。
所以,为了让穆臻因他风评不好而主动毁掉婚约,他真的很幼稚的选择了故作花心,故作风流。但这一切都是基于他没有找到自己心悦之人的基础上。
但如今,他两次心动都只为那人,而那人已经当面讽刺他,说他很不堪很浪荡。他当然是不能忍受这一切了,所以他要改变。纵使以后这个姑娘与林醴可能只是萍水相逢,并不能成为自己的妻。但是他知道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丈夫是一个花心无比的人。
所以不如就此改过让人刮目相看,此举表面上看是为了那吹箫姑娘,但实际上对自己的面子里子都十分有益。林醴此举的目的大头也在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契机上。
林醴叹了口气,站起来:“白廷,收拾下东西,走吧。”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也许,未来他们还能再次相遇呢?
不多时,白廷收拾好了行李,来告知林醴可以出发。就此,林醴上了轿子,离开了才来了不到五日的幕城。
此时的幕城,一场秋雨,一场大寒。
另一边,穆臻在晌午时到了蔻山殿。马上就有侍童来引她去到衣曦的住处。
侍童轻轻扣门,不一会儿,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山主。”
“师父。”
“暾儿,怎的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还有一日期限啊。”衣曦推开门,见是穆臻,不免有些惊异。
衣曦将穆臻引进院中,示意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穆臻:“虽说是为期三日,但弟子昨日便已处理好铺子里的事务,没必要耽搁太久。况后日拜师大典,弟子也应早些回来准备。”
“也好,毕竟光阴寸金。你那三只小狼崽,我已经让人去训了,待拜师大典结束后,你便去看看它们罢。”
“弟子明白。”
“还有,你那住处我也让人收拾出来了,”衣曦指指在一旁乖巧的站着的小侍童:“一会儿让煊瑾带你去,还有,以后煊瑾和梓香就是你的门内侍童了,有什么需要,尽可告知他们。”
穆臻点了点头,又道:“师父,梓香又是?”
“梓香也是一个侍童,很可爱的女娃娃。”衣曦解释道。
“对了,你的衣服我已经差人去做了,只是前天送去的衣料,要想拿来,怕是要明日了。”
“多谢师父。”
衣曦轻轻摆手,淡笑道:“没什么好谢的,你即是我的徒儿,我也应该进到作为师父的义务。回去吧,今晚上好好歇歇,明日得早起,我带你熟悉熟悉这偌大的蔻山派!”
穆臻随着那名叫煊瑾的侍童来到自己的住处。
那是一座青砖黛瓦的小院落,坐北朝南,与蔻山殿的朝向相同,就在衣曦住处的东侧,匾额上是用隶书写的静桐轩。院子里面的陈设十分古朴优雅,倒是很符合穆臻的喜好。
“穆姑娘,请吧,”小侍童伸出手,弯下腰,恭敬严谨的模样甚是可爱。
穆臻一进院,侍童就离开了,只留她独自一人。穆臻默默打开正门,走了进去。接着,她就被一幅挂在正厅显眼位置的画吸引了目光。画中是一个谪仙般的女子,一身白衣站在红如骄阳的腊梅之中。手中一盏红色的灯笼,正在看着穆臻,淡淡的笑着。
那女子的眉眼轮廓,穆臻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的母亲——秦莞。穆臻看了好久,才终依依不舍的把依恋的目光从那女子的脸上移开。她看向这幅画旁边的落款:乙酉岁末衣曦于凉国庆华轩画之。
穆臻用手轻轻的拂过画像,一拂衣摆,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母妃,孩儿已经想好了,无论这复仇之路如何艰辛,孩儿都不会放弃。无论是凉皇,还是东魏,孩儿都不会放过他们。母妃在天之灵,请多多护佑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