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安然:有那么严重吗?
她真的没有怎么留意,她是知道自己瘦了,但也没有瘦到很瘦的样子呀。
安然:我没有很瘦呀
陆澄:你是没有很瘦,但是你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干瘦干瘦的感觉,已经不是你体重的问题了
安然:哦哦~
还是没留意。
陆澄:所以你是咋了,奶奶都怀疑你偷偷去堕胎没有坐好月子才这样了
陆澄:奶奶说女人一生能有机会虚成你这个样子的基本就是没有坐好月子了
安然瞬间哭笑不得。
安然:你觉得有可能吗
陆澄:我怕万一是真的,你又不肯告诉我,你这个人总是什么都藏着掖着
陆澄: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有多病态
看到这么一句话,安然掏出了小背包里随身携带的化妆镜,仔细地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道是高铁里光线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用,安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确实不太好,昏黄没有光泽,眼袋很大,眼睛无神也没有光亮,原本圆圆的苹果脸已经开始凹陷,被蹭掉口红的嘴唇暗沉没有血色,整个人看着就像陆澄口中刚吸毒的人。
陆澄:你是不是真的那个啥了
陆澄:我又不是那一种老古董,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放下熊镜子后,安然回:真没有
陆澄:真的吗?
她很明显不信。
陆澄:你回来的时候跟我一样,吃那么多为什么一点都不见长胖?
陆澄:或者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不然她真的想不到别的原因来解释安然吃不胖削瘦没有血色的突发病态状况。
安然:可能是因为一天就睡五六个小时甚至两三个小时
陆澄:我擦,你干嘛了?追剧吗?你不追剧的呀,而且我记得你不看小说的呀。
陆澄:所以你是干嘛了
安然:失眠
陆澄:上次刘医生开的中药没有用?
安然:没有
陆澄:刘医生居然都没有看好你
陆澄:奶奶说你心事很重,特别重的那一种,本来想让你晚一点走的,留在我家里让你开心一点,结果你就走了
陆澄:你还看过别的医生吗
陆澄:我记得上次刘医生说你心火很大
安然:看过了
陆澄:医生怎么说
安然:抑郁
中医的解释大概就是心火旺吧。
陆澄:什么时候的事?
觉得是意料之中又觉得很是意外。
安然:一年多了
想了想继续回:断断续续停药时间长了,睡不着,估计就是因为作息混乱而且长时间没有睡够的原因吧,再加上犯病严重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基本吃不下东西
陆澄:所以你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瘦了,奶奶也说你瘦了,脸都没有那么圆了
陆澄:你家里人知道吗
安然:不知道
安然:你奶奶是第一个看出我心事重的
陆澄:其实我也看出来了
陆澄:总觉得你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都没有说,有时候是因为钟一鹏在,你没说,有时候是你自己说着说着就没有说
陆澄:你没有说,我也就没有问
她应该问一下的,现在开口太迟了。
安然把帽檐压低,挡住了大半张脸,通过大口大口地呼吸好让自己流泪的时候不会有哭泣的声音。
发现安然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消息,陆澄想了想,回:我现在过年的红包挺多的,你如果不够钱用和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必须用钱
大口大口的呼吸声还是没有能让自己不吸鼻子,坐在旁边的男生回头看了好几眼实在不得已去擦眼泪的安然,犹豫了良久把一包湿纸巾放在了安然前面的小板桌上,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安然见状,哽咽着说了一句:“谢谢。”说话间也没有抬头看旁边的男生一眼。
没有用男生递过来的湿纸巾,安然直接用袖子抹掉了眼泪,回了陆澄的信息:恩恩
陆澄:我不是很了解这个病,但你要好好的,明年再来我家睡
想说很多话,又发现很多话都哽咽在喉,其实她真的不了解这个病,只知道这个病会让人很难过。
安然没有再回话,一个人卷缩着高铁的座椅上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稍微觉得自己好一点好,脑子一热,回了陆澄一句:我其实和罗嗣逸在一起两年多里,还同居过,但我跟他没有发生过任何过分的肢体接触
安然:是因为小时候在外婆家被性侵过
把这一句话打完,安然已经泣不成声,只得咬紧嘴唇让自己尽量降低抽泣的声音。
陆澄:其实我有猜过的
不然一对在一起有两年感情的情侣,还同居过,到最后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做别的猜想。陆澄在安然口中听到过很多次罗嗣逸提出要发生关系的事,最后都被安然拒绝了,既然罗嗣逸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在安然身上。
陆澄:可是一直以来我都不原因这个猜想是真的
陆澄:你总是收着很多心事,傻子,我们是闺蜜,十年的感情,睡过一张床穿过一条裤子的人喝过同一杯水的闺蜜
陆澄:就差喜欢上同一个男生了,幸亏这种狗血玛丽苏没有在我们这里上演
陆澄还说了很多很多话,很多平时根本不屑于说的煽情的话,安然看一句哭一句,最后靠在高铁窗边的座椅上泣不成声,哽咽着抽搐着肩膀,她一直很努力在控制自己,不让别人知道她的难过,每天都在笑,像正常人一样笑,一句不该说的话都不多说,她想别人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正常人,从来没有变过。控制得太久了,渴望有一天可以有人抱抱她,告诉她,其实她被爱着,如果能抱抱她的话就算不说话也行,就抱抱。但没有,从她确诊到目前为此都没有。她既没有开口向任何人提过自己的要求,也没有被人主动发现并拥抱过,想要拥抱就得坦白自己是一个病人,安然希望别人眼里的自己就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也希望有一天自己真低就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
坐在旁边的男生把自己背包里的零食水都悄悄放在安然的小板桌上,安然知道,所以她更无法控制自己的难过。
第一次被性侵的时候,她跟小姨说,隔壁家的大叔脱了她的衣服,摸了她,小姨为此骂她不知羞耻,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第二次被性侵的时候,她想跟妈妈和爸爸说,但是妈妈和爸爸一个月才打一次电话来,几个月才来外婆家看她一次,而且一个月例行一次的电话访问不是她接的,她也没有接过。
后来被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性侵次数多了,小安然就终日把自己锁在房门里不出门不去上学也不干活,一天到晚趴在房间的梳妆柜上哭,哭到舅舅家所有人都觉得她鬼上身,带她去看乡下公认有名气的巫师,给她喝符水用符水洗澡,并把过塑的红符挂在她脖子上,还因为她而到村门口的土地神神庙里上香参拜。然而这些都没有用,小安然还是整日什么都不做,趴在桌子上一直哭,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整个人瘦得跟一根行走的排骨。舅妈和舅舅开始骂小安然是扫把星,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哭,一哭就一整天,把他们家的好运全都哭走了,他们都说就是因为小安然哭这一件事,家里才频繁倒霉,表弟表妹生病高烧不退都是小安然带来的。小姨也万分嫌弃地问安然能不能别哭了,算她替家里的所有人求她了,别哭了,把人都哭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