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一般人动怒的时候,只要有媒介,那么减少怒气的几率就多了一些。虽然他跟金晓彤不熟,但这并不影响他充当媒介的作用。
“言子,你别为她说话,她要是怕疼就不会去办这事,认识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要不是你今天带回来的消息,我还不知道,一直在我跟前撒娇的孙女在外头名声这么大,还金姐!她就是想气死我。”
“老爷子,彤彤还小,爱玩很正常。我当年在他这个年纪,还不是整日被您训的找不到东西南北。”言子扶老爷子坐下后,看着还在那发愣的金晓彤,试图挥手示意她过来。
金晓彤没有开口,反倒是慢慢的踱近前来,不再理会胳膊上的红肿,也不看向言子,站在爷爷的面前,一时之间,却没有开口说话。
金老爷子定定的看着她,心中溢着莫名的情绪,痛,心疼她的疼痛、恨,恨铁不成钢、怨,怨她不争气,愤、气她不告诉自己,自作主张。层层叠叠情绪交叠在一起,胸腔之内仿佛又燃起火焰,仿佛潮汐汹涌,但在转眼看到她静静来到自己面前,还带着胳膊上的红肿时,那心疼又渐渐淹没愤怒。
她并没有因为疼痛而落泪,她也没有像往日那般撒娇、撒泼打滚哀求他原谅,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的举动。只见她噗通跪下来,抬起手,重重的掴向自己的脸,一个巴掌清脆而响亮。
巴掌声响起,金老爷子有一瞬间的呆愕,等到她再次抬起手掌掴第二巴掌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才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是干什么!”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由怒声道。“谁允许你对自己动粗了!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了!你真想气死我是不是……”
“爷爷,我知道我错了。我对自己实施家法还不成吗?”金晓彤委屈的道。
“真是长能耐了啊,还自己给自己施家法!”
这下真的是怒气来的太突然了,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连体温也跟着上升,一旁的言子赶忙上前,帮他顺了顺气,一面说着“您冷静!冷静……”
金晓彤也愣住了,几秒钟后她猛然跃起身来,站在爷爷面前,“爷爷,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彤彤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彤彤真的知道错了。”说着说着泪眼朦胧。
她从小不爱流眼泪,虽然她表面看起开朗活泼,但实际上在她看来,眼泪是弱者的象征,是无能的代表。哪怕在非人的训练下,也从不允许自己掉一滴眼泪。
只是当她看到爷爷图突然呼吸急促时,瞬间所有倔强也好,抗拒也好,甚至因为那以拐杖的不解也好,全都在这一刻化成了担心与紧张。
“爷爷,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彤彤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彤彤真的知道错了。”她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试图安慰自己,也试图降下爷爷的怒气。
一阵手忙脚乱,她顺着爷爷背一面给爷爷顺气,一面哭着认错。言子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擦擦眼泪。自己则起身去厨房找谭妈。
“谭妈,速效救心丸放在哪里?”
“啊,”正在准备给金晓彤煮绿豆沙的谭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一阵风似的跑向老爷子卧室。
或许也用不上,只是以防万一吧。
谭妈一阵风似的去了拿着东西小跑过来。言子顺手接过来坐在老爷子旁边递给他。谁知老爷子摆摆手,“不需要。”
“需要,需要……”金晓彤在一旁急切的插话。
“我说了,不需要。”
“需要。”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刚说完知道自己错了,就又长能耐了是不,反过来就对爷爷指手画脚了。”
“没有没有。”嘴上说着,手上却是停止了给他顺气的动作,伸手接过言子手中的药跟水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老人。
刚哭过的泪痕还停留在脸上,眼眸中储满的泪水在努力的克制着不让它们流出来。平日里明亮的双眼此刻充满了乞求。
“爷爷,求您了,先吃了药,然后怎么打骂,彤彤都不顶嘴了好不好。”再一次,少女委屈的嘟着嘴巴,伸手递上那手里的药丸。
终归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老人看着这样晓彤,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哼!”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金晓彤递上来的药丸,嘴里却依旧不依不挠的教训着。
“随便爷爷怎么处置。”只要爷爷不生气,她怎么挨打都无所谓了。刚才那一下真的是吓到她了。她现在突然能理解百朵了。那种突然面对最亲近的人可能一下会晕过去或者甚至要离去的可能,使得她两条腿几乎站不稳。
好在一切平安无事。
且说正在熟睡的百朵根本不知道金晓彤此刻经历着的这一切,她的梦里,炎炎的夏日,奶奶在厨房一头大汗的为自己熬着麦芽糖,她梳着羊角辫站在门口,一脸兴奋地听着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能吃到一般。
她走上前去,刚要开口,场景却又变化成她考上大学那年,奶奶帮她拉着大大的箱子去报道,烈日灼烧着人们,而人们似乎感觉不到炎热,一切都被喜悦以及未知的生活代替。烈日下的奶奶奶,满脸笑容与疲惫,她说:“朵朵啊,好好跟人相处啊。”
她终究没能好好跟人相处,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跟着他们潇洒的玩耍。
她想回答奶奶奶说:“好啊,放心吧,我会的。”可是还没有等她说出口,时光却又如电影般切换到奶奶虚弱的躺在医院里,她听到易吉晨跟她说状况不是太好,她有些难过,她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她觉得老天对她不公平,这时候场景切换到迟子建一脸冰冷的对自己说:“你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在我看来,不过是场小丑跳梁罢了,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梦到这里她突然被惊醒,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梦起这段过往,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没了睡睡意。外头日光还很强烈,她索性坐起来,顶着外面的阳光发呆。
而客厅的老太太却和辛姨天南海北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着聊着也不知道谁先开的话题,话题突然就转到了百朵身上。
“朵朵这孩子是真心不错的,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向她这么坚强的孩子,说起来,倒是跟瑟瑟那孩子有些像了。”不知怎么的,老太太突然这么感慨一句。
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迟渊跟崔瑟瑟的突然离世,一直是老太太的禁忌,平时大家说道相关事务,也会尽量避免这一块,没想到今天,老太太竟然主动提起了崔瑟瑟。一时之间,辛姨有些琢磨不透老太太的心思了。
“是啊,朵朵这孩子很不错,要不是你下手快,我都想拐了回家做儿媳妇呢。”
“哈哈……”一句话,倒是把老太太刚有一点伤感的心情瞬间赶走了。“老辛,我就知道,你超喜欢朵朵的,要不然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那么多好吃的,搞的我这做奶奶的都快被你比下去了。”
“我也没有别的花样可以疼她啊,恰好百朵近来越来越容易饿,我就只好发挥专长,给她做点吃的了。”
容易饿,容易饿……
说完,两人同时注意到了这句话的重点,不由的面面相觑。容易饿,这个会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片刻后,老太太扬了扬嘴角,不确定的问道:“老辛,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似乎这段时间,朵朵是有些反常,容易饿,吃的多,又瞌睡,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了?”
“呃,这个,我也说不准,只这样看倒是很有可能,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
“啊,还是不要了,万一没有怀孕,她再以为我催着她要孙子,压力大了可就不好了。”虽是这样说,老太太心里的好奇犹如一群猫咪在抓啊,在挠啊,痒的她有些坐立不安了。
平时开玩笑的打趣跟真的带去医院检查那绝对是两码事的,更何况,自从老林走后,朵朵似乎躲着医院有这强烈的抵触,别到时候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也是,这样很容易给人逼宫的感觉。我们平时在多留意留意就好了,孩子这是,也是看缘分,缘分未到,我们跟着瞎着急也没有用。”
坐起身来盯着窗外的云彩发呆的百朵,不知道自己被两位长辈就这样暗暗盯上了。以至于她晚间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但她抬起头,却又发现奶奶跟辛姨都在认真的吃着饭,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变化的是从来清淡的晚餐的菜今日多偏酸且有些辣,她不由的多吃了一碗饭。她这一举动,看的老太太跟辛姨眉开眼笑。
看来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