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姑,你还把自己当作昔日的花魁呢,也不看看自己都老成什么样了!”
一年纪不大的丫头,看模样,应该是伺候在姑娘身边的仆役,却仗着有几分地位,扯着脖子大呼小叫。
而被推倒在地的王姑姑,郭公子仔细瞧了几眼,最多也就是三十岁出头,风韵犹存的那种美妇人。
“小兰姑娘,我就是想要看看我的闺女,就让我看一眼吧,我想看看这孩子现在到底已经长成什么模样了!”
“人已经被卖到翠香楼,只要不被人赎出去,生生死死都得是这楼子里的人,妈妈不让你看,你就看不得,别在这给我耍可怜,赶紧干你的活去!”
哽咽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从干瘪的红唇中吐出,嘴角挂着一丝血渍,期期艾艾的跪在院中,双眼无神。
“这是怎么回事?”
郭大公子完全出于好奇,才会多嘴问了一句。
“王姑姑十几年前被人赎了出去,可过了没多久,竟然又被那家的大奶奶给送了回来,连带着腹中的骨肉,一并重新和老妈妈签订卖身的契约。”
“孩子并未出生,凭什么替她做主?”
“出身卑贱,到了府中也是一后院的姨娘,没明没份的过了大半辈子,年老色衰,主人看不上了,大房奶奶便会站出来清理门户,送她回她该去的地方。”
郭大公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落地就被别人哄着,压根不知这世间到底有多少不公平的事儿,更是不懂楼子里的姑娘有几分苦涩,她们大抵都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哪敢跟别人去诉苦啊?
“娘说过,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大家都一个样。”
“郭夫人要真是这么想,为什么不让你娶芳华做妻子?”
账房先生的一句话,郭公子说的哑口无言。
满口的仁义道德谁都会说,看到别人家出了同样的事儿,只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手画脚,胡乱怜悯。
“先生放心吧,我带走芳华,就会一心一意的对她。”
哎!
一声沧桑的叹息,又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姑姑,“当年带走王姑姑的那一位也曾这么说过,可如今又如何?还不是背弃了那丝毫没有用处的誓言!”
甭管是哪来的姑娘,要的就是一个名分,有了名分才能在那个家里站稳脚跟。
“郭公子,你也不要多想,我和你说这些话呢,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在寻思寻思,究竟能不能带芳华走,要是不能的话,可千千万万别逞能啊!”
账房先生的话音未落,王姑姑突然一头撞在那紧闭的门板上,额头上裂开一道血横,鲜血不断向外涌出。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救人呀!”
“早就已经习惯了,每隔几天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会死的。”
无所谓的耸肩,又冲站在不远处的仆役招了招手,“没看见郭少爷在这儿吧?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赶紧把那晦气的人给我抬下去,别让她再来捣乱!”
“是。”
仆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托起王姑姑的手,把人往更偏的院子带去,半个身子都拖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刮出一道道血淋淋的痕迹。
“等等。”
郭大公子出声阻止,眉头紧皱,扭头看向账房先生,“若想把这王姑姑带出去,还需要多少银子?”
“郭公子看上了?”
“家里正缺一手脚麻利的伺候我娘,这位姑姑看起来还算不错,面相好,拿得出去手,正好合适。”
“王姑姑已经是年老色衰的人了,原本不值什么钱,可是……”
账房先生把话说到一半,犹豫了许久,不肯继续说下去。
“别在这故弄玄虚,赶紧把话说清楚!”
郭大公子的耐心早就已经被耗光,略有不悦的斥责道,“别以为本公子没有瞧见你和老妈眉来眼去的,这出戏不就是做给我看的嘛!现在如愿以偿,就别在那撑着,不然我可就要反悔收回刚才的话。”
“这可不成,这可不成,大公子一言九鼎,怎么能反悔?”
一直在一旁藏着的老妈妈见状,赶紧火急火燎的走了出来,嘻嘻哈哈的陪着笑脸,“大公子,王姑姑确实不值钱,可王姑姑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个女儿,你要是不把这母女两个一起带走,她是不会走的。”
翠香楼需要的是新鲜血液,上了年纪的女人最不受待见,老妈子费尽心思的想要把人给弄出去,顺便再赚些银两,这也算得上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开一个价,别在那磨磨唧唧的。”
“郭少爷好爽快,那我可就说了。”
“快点说!”
“五百两银子。”
“什么?!”
一个头牌也就不过三百两银子,如今一个小丫头,外加一个老女人,怎么可能就值这五百两银子?!
“老妈妈,你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实惠了,我二弟可是你们这里的常客,也不见你如此宰他的价啊!”
遇见芳华,也是因为那臭小子少了个心思,愣是把自己骗到这翠香楼来,据说是一普通的酒楼,进来才知道是那种烟花柳巷之地,但是想撂下银子就走,却不小心撞到一姑娘的身上,也就有了一见钟情。
“二公子多会算计的一人啊,从来就不会真的用心,把王姑姑母女托付给他,我也是放心不下的。”
郭家的这两位公子,一个是风流倜傥,用情专一,另外一个花心成性,花丛里走一圈,不沾一片花瓣。
“真不知你这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说我蠢!”
郭大公子笑得一脸苦涩,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我身上就只有这些,就当是定钱,好好照顾着王姑姑还有她的闺女,等我把剩下的银子拿来,一并把人带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大公子交代的,我一定照办。”
赶忙拿过大公子手中的银票塞到自己的怀里,又把芳华的卖身契递了过去,“这是公子想要的,您是撕了还是烧了都无所谓,以后芳华可就是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