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煙城正中,是权力中心城主府,十五年前本是洛家私产,洛家倾覆垮散之后,凤临芍便占据了此地。城主府原本有四个院,依次为:寒渺院,倚水院,惊霜院和西山院。
被凤临芍接管后,规模气派自然是大胜从前。如今的城主府由内至外依次有鸿羽宫,万花院,惊霜院和西山院。
凤临芍先是将原来洛九娘亲千卉所居的倚水院拆了个干干净净,再平地建起了严歌行的万花院。那院中繁花似锦,树茂成林,故名万花院。
老城主的寒渺院也改造成了鸿羽宫,为凤临芍起居和处理政务之所。鸿羽宫是以凤临芍的坐骑鸿羽为名,鸿羽是一只灵鸟,形似彩凤,性烈属火。当年严歌行尚未出生之时,凤临芍便有鸿羽相伴,它对城中百姓的威慑力,更胜千军万马。离煙城如今太平了许多年,鸿羽便一直在这西山院深山之中潜藏,久未现世。
惊霜院与西山院现下无人居住,只做赏玩之用,这也是唯一两处历经四百年而岿然屹立的院落。
巍峨宽敞的鸿羽宫殿内,昭烁带伤跪伏于阶下,点滴细数今日所遇。
凤临芍一身黄袍裹身,端肃坐于主座,一时听得气极,不禁拍案而起。“什么?你是说东郊有人劫走了琴仙?而且还想要杀了行儿?”
多年以来,离煙城一直安宁太平,今日乍听之下,凤临芍十分难以置信,究竟是何人要做出这种事,难道是...?她担忧了许久的事情莫非就快要应验了?
当年凤临芍并未参与那场滔天的杀戮,可她的城主之位是踩着无数尸骨爬上来的。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三大世家会突然崛起威胁到她的至高地位。
“行儿呢?”凤临芍快速走到昭烁身边,厉声询问。
“少主他,他将属下等赶了回来,只留了林翊从旁伺候。”昭烁将头埋得更低,谦恭答道。
“林翊?便是那个看起来比女孩儿尚要柔弱三分的随侍?”凤临芍脑海中迅速勾勒出林翊的模样。
“正,正是…”听见凤临芍语生怒意,昭烁越发惶恐起来。
“胡闹!再要出了危险,却叫哪个救他?那林翊?”凤临芍冷笑不已,似乎在责怪昭烁失职。
“今日东郊那一户人家为了刺杀少主,所派人数十倍于属下等人,承少主所救,这才幸免于难。”昭烁慌忙解释。
“行儿?他资质平庸,懒散成性,耽于修行,何来相救之说?”凤临芍咄咄逼人,言语中极尽贬损,似不像在说自家儿子,而在说旁的庸人。
“确是少主所救,原本属下也认为他修行尚浅,不料他修的是世所罕见的木系术法,凭一己之力便吓退无数精壮护卫。少主有此般修为,实在是城主之福,离煙城之幸啊!”昭烁言语间对严歌行大加赞赏。
此举自然引得凤临芍对此事越发疑惑起来:“竟瞒了他母亲这么久,以往竟是我错怪于他了。罢了,且先随他去吧。至于这笔账是要好好算的,我会另点将士讨伐东郊,看他们在我面前究竟如何分说。你下去好好调理伤势,退下吧。”
遣退了众随侍,凤临芍回到了主座之上,不由发一声长叹。
对于儿子选的这条路,凤临芍也看不清是幸还是不幸。
凡是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修得仙缘,去到那海上仙居望月涯走一遭,也不枉费积年累月的修行。
有了丹心和汐妍的前人之鉴,世人都修那炽热猛烈的火系术法,或是冰冷阴寒的水系术法,却极少见有人修习其他派系。
只有傅家独树一帜,修的是土系,却也是历经一千多年的传承,受前人荫蔽,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有如此深厚的根基,断不会因为四百年前曾入那望月涯的丹心和汐妍而改换门庭,废弃自家术法。
可严歌行修习木系术法是为何?此前断无其他人修过此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凤临芍百思不得其解,太多的问题萦绕脑海,只有等自己的儿子回来当面让他解释方可知晓。
“昭熊昭烈!”凤临芍一声娇喝。
“属下在!”两名差不多高矮胖瘦的威猛男子应声上前,他二人皆作全副盔甲装扮,随时出入于凤临芍左右。
“方才昭烁所说,可都听到了,此事你们有何见解?”作为凤临芍的贴身随侍,他们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属下认为,应即刻遣人踏平东郊,永绝后患!”昭烈性急耿直,抢先一步,声若洪钟一般回答道。
昭熊性稳,思索一番,正待开口,大殿之上忽然飘过一团漆黑如墨的黑影,直奔主座凤临芍面门而去。虽不至于慌乱失措,却也被吓得不轻,闪避间,凤临芍头上所别的凤钗滑了下来,落在了一尘不染的金砖之上。
“保护城主!”昭熊抽刀出鞘,飞身欲追上那黑影。
眼看凤临芍就要被这黑影击中,它却迟疑片刻,忽然掉头一转,往殿外飞去。所经过处,一片哗然,应是吓倒了不少护卫和女婢。
“快追!”凤临芍一声厉喝,值守在各处的明哨暗卫齐齐出动,往殿外奋力急追。
只见那黑影出了殿,由这鸿羽宫飞往万花院,徘徊少顷,化作一道黑烟飞走了。
等凤临芍赶到万花院时,此院的女婢统管已清点的差不多了。
“城主,院中一应器物皆完好,并未有失,却丢了两位洒扫女婢…”统管十分利落得向凤临芍禀报。
“确定是丢了?不是因为害怕刚刚那妖物而藏匿到什么地方去了?”凤临芍疾言厉色,把那统管吓得骨头一软,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奴婢失言,许是如城主所说害怕而藏匿起来了。”统管熟知凤临芍的性子,她极不喜旁人在不清楚实情的情况下妄下断论。
“罢了,没想到,东郊那边动作如此之快,我们尚未点兵前去,他们便已频频挑衅。西山那只鸿羽多年未沾人血,今日怕是要大开荤戒了!”凤临芍恨恨道。
此言一出,那护卫女婢个个俯首帖耳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
平日里就是远远听见西山院传来鸿羽的唳鸣都要抚着胸口默念几声清心诀,若是亲眼见到此鸟,难保不会被它吓破了胆。
当年三大世家遭受重创之后,唯有傅家余力尚存。为了争夺城主之位,傅家诸兄弟与凤临芍展开了一场大战。傅家老大傅恒是凤临芍手下败将,而鸿羽仅凭一鸟之力,阻退傅家三兄弟,无数人死在它的尖爪利喙之下。
所幸凤临芍要的仅是城主之位,对傅家并未赶尽杀绝,胜负一定,她便适时收了手。
这一战,她向人们证明自己并非只是狐假虎威借严无双之势上位的钻营机巧之人,不仅在城中收获了至高无上的威望和全城百姓的拥戴,更是让人们认清了一个道理:世传家学固然厉害,但天赋异禀之人亦可逆境而上,掌控自己和他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