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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橄榄树上的鸟儿

傍晚六点了,夕阳谷依然没有响起拖拉机的轰鸣声,杨艳在院子里焦急地徘徊着。此时,夕阳河上方的天空已染成了红色,石头屋院子的地上印上了一张金色的网,这是霞光透过石头墙的爬山虎留下的……多么美丽的黄昏啊!杨艳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她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大理石上,呆呆地看着院子生锈的铁门。

“小艳!要天黑了,你快去上学吧!不要再等童雨啦!”虽然夕阳谷依然明亮,但童妈知道外面已经黑了半边天,于是她赶紧催促杨艳。杨艳看了看手表,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封信交到童妈手上说:“伯母,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童雨!”一一跟童雨家人道别后,杨艳忐忑不安地推着自行车走出了院子。最让她担心的还是童钢爷爷,她看到愁云又重新笼罩在他的脸上。杨艳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夕阳谷的村道上,两旁的泥砖房升起了一缕缕青烟,那炊烟散发着稻杆的味道……一些人家没有院子,就把家禽放到村道边上喂养。它们吃饱后,或在叮咬石基缝隙里的虫子,或互相追逐打斗。杨艳小心翼翼地走过,生怕引起它们的注意。过了一会,杨艳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前面就是村长何闻天的琉璃瓦四合院了,那两条恶犬扑在铁栅栏上狂吠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突然,杨艳停了下来,她看到那两条棕色狼犬竟卧伏在墙边,它们懒洋洋地看着西下的夕阳。看着它们全神贯注的模样,杨艳只好硬着头皮悄悄靠近它们,并做好随时弃车逃跑的准备。最后,杨艳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那段路,她忍不住回望那两条让她提心吊胆的狼犬,它们还是静静地看着西下的夕阳。

“这夕阳太美了!”看着月牙山的落日,杨艳从心底发出了赞叹。突然,河面上无数点点银光映入眼帘,夕阳河里的鱼儿不停地跃出水面,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杨艳推着自行车从教堂旁的一条岔路走了进去,她来到了那颗巨大的黑橄榄树底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多鸟儿落在黑橄榄树上,天空渐渐变黑,杨艳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夕阳谷的心跳。

石头屋的老挂钟响了八下,还是老习惯,童雨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童雨洗澡的方式非常特别,用他妹妹的话说是轰轰烈烈,地动山摇。他一回到家就把家里能用的水桶都找来,放在院子的红色磨刀石旁。接着,童雨把满是酸臭味的外衣全脱掉,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然后弯着腰用绑着绳子的水桶从龙须沟提水,把身旁所有水桶都一一灌满。接下来就是“轰轰烈烈,地动山摇”的时刻,童雨把一桶桶水高举过头,把清凉的溪水从头上倾泻而下。瞬间,院子水流成河,围墙外传来了咚咚响的流水声。哗啦啦一轮过后,童雨觉得还不解瘾,又要拿起水桶去提水。这时候,童燕拿着信封从屋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怒气冲冲地说:“哥,你不要再洗了!杨艳姐都等了你一天,这是她给你的信!”童雨像一个木偶一样拿着水桶,呆呆地看着童燕,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她人呢?”童雨接过信封焦急问。

“谁让你那么晚回来?她已经去上学了!”童燕为杨艳抱打不平说。

“我们今天拉了三车石头,你这个小滑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说着,童亮就伸手去捏他女儿的鼻子,但童燕左右摇摆躲闪着。

“都别闹!听听杨艳说了些什么?”童钢爷爷用拐杖敲着地板说。童钢爷爷大约能猜到信上内容是劝童雨上学的,所以他要求大家安静,让童雨把它读出来,这样无形中又给童雨增加了压力。只见那大大的纸上只写着一行字,“童雨,我们一起去上学吧!我会一直在橄榄树下等着你!”童雨赶紧把信纸塞进裤兜,然后跑进房间穿好白色回力鞋,取上单肩书包和手电筒。“我去上学了,你们慢慢吃!”童雨边说边往门外走。他们看着饭桌上的信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哥,那自行车早就给二狗摔坏了!”突然,从屋子里传出了童燕焦急的喊声。

“死二狗!臭二狗!”童雨一边骂一边往院外跑。天空已经黑暗,童雨顾不上从书包里掏出手电筒,他借着泥砖屋发出的微弱灯光拼命奔跑。过了村口木牌坊,村道没有一丝光亮。虽然老鬼就住在不远处的天主教堂,但教堂的窗户却看不到一点亮光,或许老鬼为了省几毛钱电费正点着煤油灯呢;或许他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又或许他正在对着耶稣诉说自己的不幸……童雨打着手电筒向教堂旁的岔路跑去,离橄榄树越来越近了,他能清楚听到树叶被秋风扫过发出的沙沙声。自行车反射着手电筒的光亮,童雨绕着巨大的树干轻轻走着,他终于在背风面的树窝里发现了杨艳。此时,她已睡了过去,脸颊给冻得通红。童雨赶紧把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杨艳身上。这让他回想起四年前在中乡镇街头露宿那一幕,两者竟如此相似!童雨也靠着杨艳身旁的树干坐了下来,他侧头静静看着这个让他无比心动的女孩,看着她可爱的小辫子,看着她弯弯的柳叶眉……一股倦意涌上心头,童雨渐渐闭上了眼睛,在梦中他感受到了那份青春的激动和温馨。不知道什么时候,童雨的左手感到一股暖意,然后他紧紧握住那个给他温暖的手,莫名的眼泪在他眼眶里搅动着。“我们上学吧!”童雨边说边把杨艳拉起来,同时他的右手假装揉拭疲倦的双眼,其实他在抹掉自己的眼泪。天空黑如漆,他们根本看不到对方,但这就是童雨的本能,他不能让杨艳看到自己流泪。

“童雨,你知道橄榄树上有多少只鸟儿吗?”自行车在寂静的乡道上飞驰着,杨艳左手拿着手电筒照着前进的路,右手紧紧搂着童雨的腰。“那里有免费的贡品,而且庙树上的鸟窝不能掏,应该有不少鸟儿!”童雨分析道,“你该不会知道有多少只吧?”

“至少有187只!”杨艳笑着说,“我是一个一个数的哦!”童雨回望正在微笑的杨艳,心中不禁对她暗暗称奇。

“童雨,你觉得夕阳谷美吗?”

“夕阳谷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地方!”童雨回答。

“你会像村民一样搬离夕阳谷吗?”杨艳又问。

“我不会离开夕阳谷的!”童雨坚定地说。

过了一会,他们到了207国道,杨艳让童雨把车停下来,她紧紧握着童雨的双手说:“你就是夕阳谷!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借着货车的灯光,童雨看到了杨艳眼中的泪水,他把杨艳紧紧拥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答应你!”回到窦州中学已经快十点了,校道里还是有不少学生走着。童雨担心遇到认识的人,况且他身上还背着大个处分,对杨艳影响不好,所以他赶紧让杨艳下车,但杨艳依然紧紧搂着他的腰,让他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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