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提起容易引她崩溃的过去,她红着眼,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那时她便知道,她的冷情在风无情的冷血无情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那个男人的心是真的什么人都无法进去。
坚如磐石。
整整十多年,她以为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打动他。
可他始终疏离有度,那段过程里她情绪不稳定,多疑敏感,所以他的疏离冷漠并不能推开她,后来······
他似乎忍无可忍了,宁无妄第一次看到表情扭曲、语气激烈的风无情,记忆里他一直冷漠矜贵,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礼貌而得体······
那一次,宁无妄决定彻底忘了风无情,彻底放弃风无情。她才知道,其实所谓爱情并没有自我、尊严那么重要,或许在一系列脑子进水般自我感动中她丢了自己。
那样卑微的她陌生的让她累了,疲了,倦了。
宁无妄觉得自己不可能再这般卑微、失去自我、不顾一切地投入一段水中花镜中月般美好却也迷离的感情了。她也没有那个勇气了。
大概心如死灰便是她离开时的心情。
风无情不是某她执迷不悟的人,非他不可的人,而是某个不愿醒来的梦,承载了童年所有美丽和美好纯真的梦,在这个梦里她肆无忌惮、把所有的现实里不敢追求的、探寻的、不敢发泄的都在逐梦里实现了。
风无情是一个符号,不再具体。
这个符号,就像是水中月,雾中花,扑朔迷离,带着一层迷离梦幻美丽的幻象,迷了她的眼,也乱了她的心。
如今那可怜的幻象被无情刺破,以唤醒她极力冰封的痛苦过去为代价,她看到了腐朽、散发着恶臭的真相。
当看到那辆车极速驶过来时,她恍惚了。
宁无妄仔细回忆,才发现,自己错了。
她不是意外地出了车祸,而是······
那时,她原本可以躲开的,可是······
那一刻,她迎了上去。
她是真的想死。
宁无妄冷笑,硬生生的剥开自己的心,取出被掩盖的真相有多残忍和血淋淋,有多疼痛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场穿越,不只是美梦破碎后的面对另一个现实的重启,亦是她再一次脚踏实地直面淋漓的重生。
可,往昔的噩梦伴随而来。
她自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可仍在围城里。
围城里是她和腐朽、悲伤、血腥和悔恨终日相伴。
兜兜转转,还是没有走出来,真相大白之后她心里的负疚感仍然没有减轻,于是换了职业,仍然逃不过那致密的阴影笼罩,就算是死亡也无法摆脱。
它跟着来了。
“宋颂······”她声音带着难以描述的冷静,再次叫喊。
目光落在眼前染了血的铃铛上,月光洒在上面,暗色发黑的血几乎凝滞了,她就那样目光发直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纠结看着那个铃铛。
复杂的纠结里有某种癫狂,某种冷意,某种残忍和快感。
他······也来了吗?
真是······可笑啊。
宁无妄捏着凛,凛上漆黑的玉质般的冰凉让她的心从急促缓缓归于平静。
她没有注意到,凛身上顶端一个诡异的符号正划过一丝暗光。
宋颂走了回来,有些不耐烦:
“走不动道了?”
话刚出口,才发现她正蹲在地上,眼神专注地看着上面东西。
他看了过去,眼神突然一凛,脸上刷白,急忙跑了过去,这时宁无妄已经将铃铛拿了起来。
仔细辨认。
“把它扔掉!”他表情严肃,认真。
瞳孔微缩,脸色白了三分。
“这个?”她站了起来,走近。
躺在手心的正是一个染血的铃铛,那个铃铛并无特殊之处,小巧,上面刻着一个痕迹。
她对这月光仔细看了起来,待看清那个字,眼神微深,突然笑了起来。
宋颂不解,她这副样子······
“他真的来了。”
“谁?”今晚的宁无妄实在太不对劲了,宋颂视线又落在那个铃铛上,眼神浮着一层掠影般的寒意。
她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极淡,嘴角却划开一丝他陌生的诡异弧度。
呵,冤家啊,果然来了么······
她攒紧五指,掌心里的铃铛硌得发疼,这疼痛让她感到熟悉的释放感。
她才发现,遗失了一年多的迷茫回来了,她找到了归属感。
“唐夜。”她轻声道。
她看着月亮渐渐被乌云遮住,夜,更漆黑了。可在这种漆黑里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
*****
墨蓝色的空宇之下,时空的另一端,繁华的街灯、混乱嘈杂的人群、车来车往,一场高速路上的爆炸从黑暗中挤了出来,熊熊烈火寸寸吞噬了冷寂和城市夜色的空漠,救护车和警车驶来驶去的声音穿破凄清的暗夜。
*****
痛······
肚子里有种灼烧的疼痛,翻搅着,好像要烧掉、吞噬她的内脏。
眼前一片浓雾,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好像在奔跑,不断奔跑,气喘吁吁,心脏剧烈跳动,她好像在躲什么人,不断地狂奔。
不能被抓到。
她似乎闻到了芳草和泥土的芳香,树叶和枝干的清香,风清凉而甜丝丝的,她不断留意身后,然后又向前狂奔······
身后传来叫喊声,是男人的声音。
“站住!”
她突然被地上的藤蔓绊倒,摔得狼狈,她尝到了青草的味道,她想站起来,可是怎么挣扎还是起不来。
肚子里的烧灼和疼痛好像减轻了,她眼前一片模糊,风的声音也渐渐消无,鼻孔好像有两股热流落下,她一抹,好像是温热的液体,看不清,但直觉是血。
她的眼前突然回归迷蒙,头顶的太阳似乎也变暗了,荒无人烟的郊野也慢慢消失。
乔冷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被追杀着,然后逃亡,只是很快就被抓住了。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世界死寂一片,她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不是黑暗,而是浓雾般的幕帘遮着,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