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显旺托人来通知顾林业,说是腊月初八的时候到镇上去一趟,长顺要打电话过来,为了不错过电话,让顾林业早上就要到他的铺子上去等候。
反正最近几天他也需要去趟镇上,去置办那些杀猪需要准备的东西,再说年底的市场上摊位多,逛街的人也多,也能见着些新的东西,去趟镇上,总有些收获。到年底了,长顺要打电话来,说明今年又不会回家过年了,但是有电话,能报个平安就好,这时候也只有这么个条件。
对于去镇上,盼盼一样那么激动,生怕爷爷早上走的时候不叫上他。头天晚上,爷爷就跟他说,要带他去跟爸爸说话,还教他怎么说。只是说遇到这种情况,他总是睡不着,早上早早就醒了,穿上新衣服,换上新鞋,等待爷爷带他到镇上去。这时节,本身是最冷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晾在屋里的湿毛巾经过一夜都变得硬硬的,空气也有些刺痛裸露的皮肤,但是,盼盼就是冷得浑身发抖,也要早些起床,在火坑旁烤着火。
终于等到爷爷起床了。顾林业早起以后,在火坑旁换上鞋袜,洗把脸,快速地和盼盼吃了一点东西,就打算去镇上了。走的时候,屋外还没有完全明亮,盼盼打着手电筒,爷爷就背着他开始赶路了。
到了镇上,街道上还一片宁静,所有的商户还没有开门。虽然山下的镇子没有起霜,早上还是比较冷,特别是顾林业带着盼盼到林显旺的铺子前等候的时候,他们更觉得寒冷了。若是在夏季,这些商户就起得早些,但是在冬季,住在镇上的人又没有那么方便的柴火,就不会起那么早。顾林业他们就在林家的铺子前徘徊了好一阵子,才见到某些商户的房顶上冒出了烟,许是煤球,许是柴草。
林显旺的铺子也开了,开门的是他的媳妇,见到顾家的爷孙两,也把他们请进屋去。
“顾叔,你们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也不叫喊一声,我们就早些起来给你们开门。”
“我们也才刚到不久,也不好意思这样打搅你们呢。”
“那有什么的,大清早挺冷的,你看,娃娃都冻得直哆嗦。”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给他们倒来两杯热水。
“早上是挺冷的,走路的时候还不觉得,就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越觉得冷了。”
“是啊,早些叫我们,进了屋也要好一些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烧媒球的炉子提到他们面前来,转身又开始收拾桌上的茶水、货单等。转而又说:“你们今天来是等娃娃的爸爸的电话吧?”
“是啊,那天通知了让早些来,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打过来,所以就早些到镇上。”
“哎!他们也走得太远了,联系都很不方便,打个长途电话还要费老大劲,怎么就跑那么远呢?若就在林家的瓦厂干,或是嫌那活累的话,可以到我们铺子上来帮忙,都比在外面强。”
“他们也是顺路,湖南那边的亲戚介绍这么个活,也算是在外面去闯荡的机会。”顾林业就那么冷静地说着,丝毫不敢提及他们出去的真正原因。
“哦,听说现在外面也发展得挺快,具体也不知道那些地方能不能挣到钱,大概也就像我们镇上这两年来的变化吧。”
······
顾林业和盼盼坐在火炉边,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烤着炉火,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了。顾林业就跟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拉话,毕竟是干不同事的人,说的话也不多。盼盼就在那里乖乖地喝水,听他们说话。
过了一阵子,林显旺也起床了,见到顾林业他们爷孙两早就来了,也围上来坐下烤着火。
“顾叔,长顺哥他们今年能回来嘛?你接到电话就让他们回来吧!到我的铺子上来帮忙,待遇绝对不比外面差。我这里今年太忙了,明年的话,我打算再开一个铺子,到时候还需要几个得力的助手,可是,我想找几个实诚人,做起事来比较实在,我也放心。”
“这也算是个好门路呢!”顾林业听到这样的话,眼睛都亮了,充满感激地看着林显旺。但转念又暗淡了眼色,陷入焦虑和愁苦中。是啊!要这样的话,只能是长顺一个人回来,柳英茹母子就只好在湖南那边寄居。可是,这样很容易淡化他们的关系,到时候家庭破裂更是得不尝失。
······
电话突然响了,顾林业和盼盼一惊,呆呆地望着柜台上的响声。林显旺立马起身拿起话筒,开始说话了。说了几句后,就示意顾林业去接听电话,他才知道是长顺来电了。
“长顺吗?”顾林业拿起话筒说着,手有些颤抖。
“是啊,爸爸你们早到了吗?”
“早上从家里起身的时候,天还没亮呢!现在来这里已经好一阵子了。”
“哦,现在家里人还好吧?”
“还好,就是今年七八月份的时候,盼盼的祖母的腿疾发作了,病了一个月,当时······”
顾林业拿着话筒,就像拉家常一样,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还想是隔了老远在和别人讲话一样大声说话,怕那头的人听不清楚。林显旺看着都笑了,说:“顾叔,不需要那么大声,那头听得见。打电话的时候也要照重点说,这是长途,要两头收费的!”顾林业听林显旺这样说,又显得不知所措了。突然记起盼盼还在身边,昨天晚上就说要让他跟他爸爸说话的,于是,又把盼盼叫来接电话。
“盼盼,你今天也来了吗?”
“来了。”盼盼怯怯地说。这孩子平时在家人面前话挺多的,怎么到这个时候,连“爸爸”都不知道喊一声,顾林业又教着盼盼说着话。
“快喊爸爸。”
“爸爸。”
“问他们啥时候回来。”
“你和妈妈啥时候回来?”
“你们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你们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我弟弟好不好?”
······
盼盼说着说着,忽然放松了些,话也多了起来,和电话里的爸爸说起了他的趣事,电话那头也应和着他说。顾林业想拿过话筒,却也不好打断他们的一些无聊的话,只能由着他说会儿。
时间过去一会儿,那头终于让盼盼把话筒交给爷爷了。顾林业接过话筒,把刚才思虑的事情和长顺说了一下,还提及了过年的时候去柳家的一些细节等等。长话短说,很快就把该说的话说完了,最后相约着挂断电话。
在林显旺的铺子里,他们爷俩吃了一点林家准备的早餐,又在街上买了些需要的东西,就相跟着往回走了。虽然这时候的街道两边依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逛了一阵使他们身心愉悦,但是,他们心里更温暖的是和远方的亲人的声音和关心的言语。就像返回时的阳光一样,照得山路旁的野棉花花絮轻盈,再经一阵风吹,在空中飘飘零零,那么轻松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