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电光退去,众人才惊觉这黄长老今日的异常,他没有穿着代表长老的蓝袍,而是着与江奉安一致的门主白袍。
众人皆知黄应山要反,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张扬,丝毫不假掩饰。
在场唯一未显惊慌的恐怕只得江奉安一人了,只见其微微一笑,从那门主之位上站起了身。
“急不可耐想要篡权夺位,黄长老好生心急。不过,长老终究是长老,穿着门主白袍也不过是个披着虎皮的跳脚兔子。”
“呵!门主之位向来都是能高者居,何来篡权夺位一说?”黄应山冷笑着大步上前,站在江奉安身前,直直地瞪着对方,“虽然老朽修为逊你半筹,但真要打起来胜负尤未可知,是虎是兔难道你说了便算?”
“黄应山,江家待你不薄!”
“怎么,开始打感情牌了?”黄应山冷笑着,那周围密布的脸庞随着呼吸不断抽搐着,“那老朽到要问问你,啸儿的父亲,也是是老朽的独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二十年前的事情你还要纠缠不清?”
“哈哈哈哈,门主不谈也罢,那就手下见真章吧!”黄应山怒极反笑,甩开衣摆扭头便走。
而随着他踏出议事堂,蜂拥而至的八卦门门徒也鱼贯而出,将这建筑包围得水泄不通。
“反了!”
望着对他倒戈相向的八卦门弟子与场下无动于衷的长老们,江奉安终知自己为孤家寡人,
一声怒吼,像是被狼群围猎的老狮般发出不甘的嘶吼,江奉安运起周身灵气,离火卦印在他的胸口闪现,仅一掌便震飞了那些个堵在门口的八卦门徒。
杀气浮现的江奉安没有丝毫留手,这一掌拍下,烈焰翻滚,那些修为未至鬼仙的弟子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呼号就化为了一地灰烬。
其余已归拢了黄应山的五位长老见状,忙也调起灵气向着发狂的江奉安扑去。
“竟连霍长老你也……”
望着领头的霍风长老,江奉安眼中闪动着悲愤的泪花。霍长老曾是先父至交,甚至亲眼见证了八卦门近百年的历史,这样的元老的叛变,对他而言无异又是一记痛击。
“江门主,老朽也是身不由己……”
“霍老何须多言,我们一齐上拿了这狗贼的人头便是大功一件!”
霍风身后的宋之远开了腔,他本就是黄应山一派的,在与阿博的比试中又丢了颜面,对江奉安早已经怀恨在心,其余长老们因各怀鬼胎,到也没卯足了全力对付江奉安,唯独他喘着粗气杀红了眼。
只见他捻起艮土卦印,又默念起凝物炼器术的口诀,霎时间数以百计的石针从地下爆起,朝着江奉安射出。
那被凝物炼器术淬炼过的石针坚比金铁,锋锐异常,能破护身真气,宋之远觉得就算是江奉安这般的地仙高手也得小心应对,而自己便可趁着这机会偷袭一手。
不想着江奉安却是一把扯下了道袍,单手捏着挥舞了起来,只消片刻便将这细密的石针窸数抖进了袍中。同时他还捻起了兑水卦,靠着阴爻阳爻交融之性融了这些个石针。而此刻的宋之远已按着先前的预想冲到了对方身前。
二人目光相对,宋之远慌了,而江奉安的眼中却尽是讥讽之意。
“拿门派之绝学对付门主,异想天开!”
江奉安冷笑着,抓过对方的头颅捏了个粉碎。
刹那间脑浆四溢鲜血横飞,其余长老皆被这血腥的场景给镇得身形一滞。
而正是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江奉安掀飞屋顶飞升上空。他望着足下八卦门之址,与院中立着的数百门徒,想到这曾属于他的一切此刻却要与之为敌,一时间悲从中来。但越是痛苦,这股力量便愈发强烈,化作滔天的恨意与杀意。
他从兜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将其中的一颗药丸倒入口中。
随着臼齿碾摩药丸的咯吱声响起,体内的灵气如漩涡般飞速转动着,四方的黑云都向着江奉安积聚而来,一时间天中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地处西北的梁州本是旱地,一年也下不得几场雨,而像今日这般电闪雷鸣狂风肆虐的景象更是百年未见,望见那蒙山之巅积压的黑云,城中尽剩的凑热闹之人也乖乖地缩回了脑袋,将门窗紧紧地拴了起来。
浮于半空的江奉安捻起了震雷卦,一时间那青蓝色的闪电仿若游龙般在黑云中游曳着,时隐时现,擂响的震雷声伴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在众人的耳畔轰响。
“门主之位就在此处,谁若是想要,来拿便是!”
众叛亲离的江奉安立于天上,对众人宣战。灵气化作的八卦盘在他的身前转动,细密的电光环绕周身,目光如炬立若松柏,此刻的他战意高亢。
庞大的气势如瀑布般自天泻下,修为不足的八卦门徒们在这股强大的威压的压迫下不由自主地附下了身子蜷缩于地,就连那几个修为已近地仙的长老竟也感到双膝发软,心中孕出骇然之意。
“没想到门主的修为竟已跃升至地仙中阶,真让老朽感到意外……”
黄应山轻抚着山羊须,脸上的神色依旧如此泰然自若,他知道只要江璃在自己手中,自己便能捏住江奉安的软肋。随着他大手一挥,一条泥龙破土而出,托着黄应山向着天中飞去。
两位地仙强者于天中碰面,一位是赤裸着上身,眼中游荡着青蓝色电气的八卦门之主江奉安,另一边则是处变不惊,直至此刻仍是噙着必胜笑意的老狐狸黄应山。
“原本老朽还想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击败门主以立威信,看样子这打算是要落空了。”
“还不运气在这废什么话!”江奉安说着抬起手掌,其上已积蓄着青蓝色的雷电之力,只待黄应山应战。
“我想说,门主不为少主考虑一下吗?”
“我已将璃儿交付给了天门宗的张闻道长老!”
“所以我说,门主不为少主考虑一下?”黄应山摸着胡子,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那双本该混浊不清的眼眸中却泛着狡黠的精光。
“你什么意思!”
“天门宗真的是你的盟友?”
“天门宗与八卦门乃世交,从先父那一辈始……”
“所以说,天门宗真的是你的盟友吗?”黄应山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乘着土龙又迈进一步。“你想想,为什么我会对这门亲事如此赞成?因为天门宗不是你的人,而是我的人,少主落在谁的手上都和落在我的手上一样。”
涌出的冷汗瞬间湿透了江奉安的衣衫。
“门主应当很爱自己的女儿吧。来,自废丹田!让我看看你能为少主做什么。”黄应山勾了勾下巴,轻佻地笑着,“废了丹田我饶你父女不死。”
“我要见璃儿。”
“你有什么资格和老朽谈条件!”黄应山瞬间目光一凛,继续向前逼迫一步“现在你丫头的命可在我的手里,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呵呵!哈哈哈哈!”江奉安低着头,忽然爆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既然你不从那我便杀光这城中所有的人掘地三尺,我还不信找不到璃儿!”
“你在意的果然不是少主的命”黄应山眯起了眼,踩着土龙来到了江奉安的面前,只见他伸出那颗花白的头颅,在对方面前晃荡着。
“那你就一掌拍死我罢,你猜会不会有人将江璃不死的秘密传遍整个九州!”
随着黄应山话音落下,一道雷电自二人中间劈落,将这天划成两半。江奉安的脸被这电光印得惨白,只见他哆嗦着嘴,目光惊疑不定。
“你怎么知道……”
“我只记得这似乎是种古老的邪术与蛇灵的传承方式相似,好像是叫分……”
“别说了!”江奉安惊恐地尖叫着,仿佛对方戳破了一个惊世之秘。
“我可以不说,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黄应山狞笑着,伸出了巴掌在对方脸上轻拍了两下。而随着这两记巴掌落在脸上,江奉安浑身的灵气瞬间涣散,他的腰折了,双目无神地垂了下来。
“别说了……别说。”
“自废丹田,快!”黄应山负手而立,如君王般睥睨对手。
“好……我废,别说着……别说……”江奉安的手在虚空中颤抖着,缓缓按向自己的丹田。
忽然,他弹起了头死死地盯住黄应山,充血的眼眸中满是杀意。“你以为我在害怕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撞破了这个秘密的人终究会死,今日走出的这一步将会是你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惊动那位大人!”
“哦?江奉安你还能仰仗谁,那个被你供奉着却一面难求的守护者江别?恕我直言,这样的江湖俗事,他才不会过问……”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江奉安忽地一声怒喝,右掌狠狠地拍上了丹田。
随着江奉安口吐血箭,天中积攒的灵气如浪潮般向四周涤荡开。
乌云四散,风听雨顿,但八卦门上的那方天却再也不是往日的天了。
八卦门易主之事便这么戏剧性地落下了帷幕,这一消息也如风般传遍梁州城大街小巷,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往日与旧门主有关之人人人自危,恨不得立马与江奉安摘清关系,而原本就依附着黄应山的势力则春风得意,走在路上都不由得摇头晃脑。
反正无论怎样,黄应山于梁州城内的府邸算是被踏破了门槛了,望着屋中堆积如山的珠宝玉器,黄应山搂着他的两房小妾喜上眉梢。
“这就是门主的待遇吗?”
老头子将手插入珠宝堆中,随着五指扬起,金银细软就如细沙般从指间簌簌落下。
“啸儿,名单呢?”
他的视线穿过成堆的珠宝,望向堂下的青年。
青年生得玉树临风,眉宇如剑眼含星辰,高大突兀的颧骨将其面庞勾勒得锋利俊朗,双手前后交叉身前,一袭朴素的青色的袍子使其显得书生气十足,头顶一缕白色飘带又为其添上了一笔孤傲不羁的韵味。
青年从身后掏出了一本账簿,双手托着呈了上去。
“清点下财物,将其中没有送礼的家族,都抄了。”
“爷爷……此事怕是不妥。”青年的眉宇间有了挣扎的痕迹,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道,“现在正是要稳固城中形式之时,恐怕不宜行这杀伐之事。”
“我的啸儿啊!”黄应山咧着大黄牙轻笑了起来,“现在这梁州城,乃至八卦门都是我们黄家的,有谁不服斩了便是。而今日落下的第一滴血便要杀鸡儆猴,不能让那些江家余孽轻看我了黄家。”
“爷爷说的是……”黄啸闭着眼,重重点了点头。
“那便去办吧。”
黄啸接回账本转身走了几步,却又不甘心地扭过了头。
“爷爷!不知璃儿……”
“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那小妮子,待爷爷废去她一身修为便送到你房内,任由你处置可好?”
“爷爷!”黄啸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我是真心喜欢璃儿,从未将她当过……”
黄啸话音未落,却见老头子身影一闪已经来到了其面前。
“啸儿……”黄应山扶着青年的脑袋,面部的神情逐渐狰狞了起来,“成大事者怎可拘泥儿女私情,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啸不敢!但求爷爷不要废去江璃修为。”
“我可以手下留情,但是我的好孙儿你也得给爷爷长长脸不是?”老头子松开了手,直起了腰,“那小子没走,还留在了城中。”
“爷爷说的是他,那个与璃儿一同进城的青年?”
“不错,虽然区区一个小鬼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我听闻他竟以鬼仙二阶修为与宋之远长老战了个平分秋色。爷爷我耗费了这么多年才将你培养成才,青年一辈中,不允许有人比我家啸儿更为优秀。”
“爷爷的意思是?”
“栖凤楼的赏茶会照旧而行,我要你当着梁州所有宗门的面,将那小子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