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变得十分生疏了。
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她要面临自己的婚礼。
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子，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场面，而且，这场盛大的婚事中间，最重要的那个人便是她自己。可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加之刘矅也出现在了洛阳，本来献容觉得自己应该泰然处之，但因为刘矅的出现，一切似乎又忽然有了新的变化。
她沉思的模样引起了一旁伺候的红玉的注意。
“女郎，可是有什么忧心事吗？”
献容勉强笑了笑：“无，无事。”
红玉却不信她，她将屋檐下挂着的一只鸟儿放在了献容的书桌前，“女郎，我知你有些事不愿对红玉说。红玉毕竟是奴婢，地位卑下，女郎不愿对红玉说，红玉是理解的。可女郎若是一直憋着，怕是会憋出病来。”
她逗弄着那只鸟儿。“女郎不妨对着这只鸟儿说说话吧。反正它也听不懂。也不会泄露了女郎的秘密。”
献容目光迟疑地落在了那只通身漆黑，唯有眼睛处才有一圈白的鸟儿身上。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
阿兄曾经说过，这世上，献容能够相信的人只有一个，便是她自己。
便是阿兄，也是不可信的。
她又怎么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只扁毛畜生身上。
“拿走吧！”
红玉刚要动作，门外却传忽然传来了动静。
是一个还留着头的小姑子，悄悄地朝着宪容的屋子里张望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让献容想起了被自己留在金谷园中，早已音讯全无的阿南。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事情进行的是否顺利？还有，石崇那人喜怒无常，斩杀一个小小的婢女，不过是一桩稀松平常的小事。
阿南这么久没有传来消息，会不会早已因为触怒了石崇，已经杖毙了？
不，不会这样的。
绿珠向她承诺过，会好好的留着阿南的性命，会善待于她。再不济，阿南还有一身能够足以让她自己保命的功夫。
更何况，阿兄还在金谷园中呢。无论如何，阿兄总会护着她，不会叫她如此轻易的丢掉性命。
她这样一想，便觉得心里放心了几分，终于能够舒一口气出来。
门口处那个眼睛圆溜溜的小婢女仍在朝着屋内张望着。她望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红玉招了招手。
红玉素来是主人面前得力的大丫环，自有一派气度，见了这小婢女鬼鬼祟祟的动作心中甚为不喜：“你这是在做什么？主子面前也如此轻浮，还不快快进来。”
那婢女被她训斥也不生气，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又朝献容看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提着裙子，跨了门槛，直直的朝着献容走来。
她也不行礼，只对着献容道：“女郎，此物是专程给你的。”
她的手中，赫然提着一封信。面上，仍是一幅十分活泼的表情，她的胆子似乎极大，见红玉瞪她也不害怕，而是朝着献容露出了一个更加可爱的笑容。
叫人一瞧，便不由心生好感。
这，竟然是一个与阿南十分相似的小姑子，二人都生着一张圆圆脸，面上，也都时时挂着笑容。
但与阿南眼中偶尔透露出来的精明不同，这个小姑子，似乎比阿南更加讨喜一些。
“不对！”红玉忽然站直了身子，对着她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这府里所有的人我全都认识，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什么人？说，谁派你来的。”
红玉这样一说，献容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这小姑子，似乎当真不是兴晋侯府中人，甚至，更不是羊氏族人。
她虽然穿着兴晋侯府中婢女的服装，但当她行礼时，姿态却甚是生疏。甚至在她站着不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上却隐约的流露出一种常年养尊处优的人才能体现出来的一种气派。
这是谁家的小姑子如此，偷偷的跑到了羊氏府中来扮什么婢女？
献容顿觉一阵头痛。
“小姑子，你是什么人？怎么不回家去？”
“哎呀！”那小姑子仍立在原处，就算被人拆穿了，面上却人带着一抹十分得意的笑，又有几分尴尬。
她笑了一声，对着献容说道：“我听人说，羊氏阿容是个蠢笨的，可今日一瞧，才觉那些传言并不属实。毕竟，你身边的婢女都如此聪慧，做主人的又能笨到哪里去？”
一时，献容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见献容似乎被她吓住了，她忙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小姑子，能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你这个婢女，如此聪慧，不若……”
她瞧了红玉一眼，见红玉因为她的话变得十分紧张，刻意顿了顿，才道：“羊氏阿容，你把她送给我如何？”
她一张口，便想要了自己身边如今最得力的婢女去。
甚是可笑。
但她的眼中却十分认真，献容瞧着。不知为什么紧隐隐约约的觉得，她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献容忽然起了玩心，她放柔了声音，对着这个小姑子道：“小姑子。红玉可是我最喜欢的小姑娘，若是要换，便要用你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来换，而且也要我能够瞧得上眼才行。”
“你既然知晓我是羊氏阿容，想必你也知道我将是大晋未来的皇后，我身边的婢女，一旦我入了宫，她便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我最得力的女官。你可想好了？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能够让我交换的？”
那小姑子却笑了。她眼睛弯弯的，嵌在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端的是十分可爱。
“羊氏阿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官罢了，你也能瞧得上眼。不如这样，你将她送给了我，日后你想要多少女官我都能替你封，也能赠给你。这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她说话时，态度甚是傲慢，带着某种不可一世的倨傲。
这话，竟像是她惯用的。
这样的态度让献容想起了一个人。
献容，终于收起了自己的轻慢之心。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婢女，重点放在她的眼睛上，她的脸上。
那种隐约的熟悉感越来越明显了，这双圆圆的眼睛，十分清澈，因为年纪尚小，又透着几分天真懵懂，不过一眼，便能望进她所有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