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雨,越下越大了。
邻人早已被惊醒,惊异地推窗后只会发现一片悲凉。暮府被烧成了一堆废墟,所幸有雨水的冲洗,火势无蔓延亦无伤及邻人。只是,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在短短一时辰内灰飞烟灭。
她们在雨中跑着。雨势实在太大,她们已浑身湿透。冷寂的长街上传来槿颜急促的、慌张的踏水声,那急烈的呼吸声,慢慢变成了喘息声,最终只剩下了啜泣声。在这冰冷的雨夜里,凉风袭向两个中奔跑的女子。
发抖。寒噤。痛苦。
槿颜终于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上,溅起一圈圈的水花。莺雨向着槿颜跪坐了下来,紧握住槿颜的双手说:“姐姐,振作起来呀,我们必须找个屋檐去避避雨。无论如何,熬过今晚再说呀!”槿颜半垂眼睑,呼吸急促地跌躺在青石上。她不想起身,也无力起身。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漫长噩耗的梦。种种抉择涌上当前,有生死、有分离、有抉择、有痛苦。
雨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一滴滴滑落,滴在她的唇上,晕开了淡淡的唇红,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淡粉色的木槿,盛开在雪白的瓷瓶里一般。泥土混合初春的寒气侵入她的体内,她的膝盖、她的手肘。这种寒,就犹如当年漠离姨娘难产时,她静跪在佛堂里所感受到的那种寒,既是身体上寒冻,更是心上的悲凉。
她闭上双眼,感觉她在和家人一起品赏香片茶时的情境似乎就在上一刻,那么近、那么近。
到底是什么的闯入,而是她的生活轨道如此曲折?
她在脑海中努力地思虑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经过了这一夜生死离别,她实在太累了。
莺雨轻轻地咬唇,叹气道:“姐姐,我们在京中无依无靠,家又被烧成了灰烬。而现下有身无分文,我们该怎么办呀?”说罢,莺雨又仰天,闭上眼睛,没有再道什么了。
“天无绝人之路。莺雨读过的诗书中总有这句话吧。”槿颜用微弱的声音道,她的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实在是虚弱极了,“爹爹生前不是还交好了些朋友吗?”槿颜道。“对啊!我们可以先依托他们呀。”莺雨恍然大悟,“姐姐小心,我扶着你。”说罢,莺雨便扶着虚弱的槿颜向尚书侍郎府走去。
“有人吗?”莺雨拍打着尚书侍郎府的大门。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应。她又拍了一会儿:“有人吗?”。过了许久,才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睡眼惺忪的家丁:“有事儿吗?”“请问…你们家大人是否在家?”谦卑地问道。“你谁呀?三更半夜的,不会是个讨饭的吧?”那家丁上下打量了一下莺雨,厌烦地说。一旁的槿颜强忍身上的寒冻,强笑道:“我是暮府家的大小姐,有急事找你们家大人。麻烦通传一下可否?”
“去去去,别烦了。这大半夜的吵醒了咱们家大人还不知道是谁受罪呢!”“您就当做做好事吧,官人。”莺雨恳求道。“切,如果你是暮家的小姐,那我还是丞相呢!”那家丁呲着他的黄牙说,莺雨正想着说些什么,那家丁便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大门。
莺雨道:“姐姐,我怕你这样弱的身子受不了啊。”槿颜道:“没事,咳咳、我们,我们快些去下一家便是了…”莺雨皱紧眉头道:“姐姐,你先歇会儿吧。”
“莺雨!”莺雨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便猛然地一回头,突然发现对面青石房的屋檐下站着一个男子,那面孔,有似曾相识,突然触碰到了脑海中陈旧的记忆…那个夏日河畔的采莲少年,那个柳树下蒙眼“对鸳鸯”的青梅竹马…
莺雨猛地觉醒:“时荀!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