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千万年前就留下来的骨子里面的东西，也许是为了活着，居住在洞穴。
晌午的时候，樊小苟扛着撅头，背着书袋，抱着药材晃晃悠悠的从北山下来，往回家的小路上走着，远远的看到远处，二蛋家的门前的土台上，好多人都在那里，好像还能看到自己老爹在中间和一个人说着什么，樊小苟于是抹了一把鼻子，把药材夹在胳肢窝里，扛着撅头就往前面跑。
跑了一会，跳了几个土坎，抄了近路过来，站在一旁的土堆上面，才看清楚都是上沟的几家人，大人们正在和中间的几个人说着话，大娃二妮和李丑二蛋也都在人群外面，挤在大人身后，屁股对着自己这边，屁股上面裤子的补丁一块块分外方正。
樊小苟压低声音，对着前面喊道：“二蛋，李丑，大娃，二妮，“挨个喊了几个人的名字，可是前面的几个小人都专注的听着大人们说话，热闹着呢，都没听到后面樊小苟的喊声。
再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头，樊小苟索性坐在土堆上，放下撅头和药材，瞅了瞅边上，捡起一块土疙瘩，用手拿着在眼前瞄了瞄，向着不远处二蛋的头上扔去。土疙瘩飞在空中，慢慢掉落，打在了二蛋的后背上，就看着二蛋忽然伸手摸着后脑勺，转过身子，黑粗的眉毛皱着，看了看脚下，再抬头看到了远处的樊小苟。
二蛋知道了是小苟在用土疙瘩扔的自己，背着的书袋用手划拉到身后，跑到了樊小苟所在的土堆前，说：“小苟，你又去挖药了，怎么来了不过去，也不喊我，“说完也蹲在了土堆上。”樊小苟白了一眼二蛋，心想我喊了你好几遍了，只能用土块扔你了，然后从土堆上抬起屁股，改为蹲着，低头凑近二蛋说道：“咱们几家大人都在你姐门口这里，有啥事，'问完盯着二蛋等着他说。
二蛋刚才基本把事情听明白了，听完小苟问的，小脸上满是气愤的说;“小苟，来的是杜家的人，说是县里来人说了，让交”救助粮“，每家要交一石粮。'说着话，二蛋转头看了看人群方向，又接着说道：“打头的是咱们这边你杜老财的儿子，不是个东西，还说要是不交，就拉到县城交给当兵的。”
樊小苟听完了二蛋说的，想了想，也是憋气，今年的粮食收成本就不好，要捱到明年收麦都不够，所以才拼命的去买粮，却不想这边又要收粮，还要交那么多，相当于自己家一两个月吃的了。看了看二蛋，再看了看自己的撅头和挖来的药材，樊小苟觉得自己要再多干活多挖药了，跑远点，再累也行。
二蛋毕竟是孩子，虽然已经在长大了，总是看不懂大人的交谈，根本就不是说的那么简单，杜老财是带着县里的告示来的，由杜家负责附近庄里粮食的收缴，粮必须交，交不了不是和县里说，是和外面打来带去，带着队伍的老爷说，想活着就得痛快的交粮。
樊不器和范家兄弟还有李文，一行人因为上次去过杜家打短工，也是和杜老财的儿子杜仁才见过面，之前也知道了收粮的事情，躲不过去的，也抗不过，很是配合的说了按时去杜家送“救助粮”，说了会闲话，送走了杜家的人。
几个人一直看着杜仁才带人走上大路远去，才返回去，再次蹲在了范大山家的院子里。
范双奎看着其他几个人都不说话，先说道：“交粮就这样了，挖暗窑我明天就开始干了，我想着都和家里人都说了，以后都是要知道的。”
范大山看看弟弟，也觉得说的有道理，便说：“时间要是够，都多挖几个通道口，都和家里说说。“说着又停了停说道：”有些就挖的够孩子能进去就行，万一出啥事情，就看他们了。“
所有人看着范大山，都有些凝重，知道他说的是最坏的打算，可也要准备着，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当天晚上，上沟的几家人，都在各自的家里，一家人凑在一起，说着重要的事情。樊不器坐在炕的最中间，陈梅靠着窗户的位置坐着，外面月亮光很亮，借着光亮坐着鞋底子，使劲用力，把针穿过厚厚的鞋底子，另外一面露出了针尖，用牙咬住，拽了出来，如此反复。樊小苟坐在炕的一边，抱着双腿，有些困了。
樊不器看到儿子有些困了，也就让陈梅停下手里的活，说：“和你们娘俩说个事，家里准备挖个暗窑，最好再打通几个暗道，以后有什么事情，留着备用，明天就开始干。”
自己男人这么不急不慢的说了这个事情，陈梅却是知道不是个小事情，一定是有大事，自己的男人在提前做准备。轻轻说了声“好，明天早早起来就干活”，陈梅就没再说什么，继续忙着手里的鞋底子。
樊小苟不知道什么是暗窑，看了看老爹和娘都不怎么说话，也就没再吭声，白天挖药也是累了，就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站在自己的新窑里面，樊小苟还是没有醒过来，他是被自己爹喊起来带到这里的，外面天还是黑乎乎的。
樊不器拿着撅头，陈梅站在旁边，拿着铁锨，樊小苟正半睡半醒中，就听樊爹说道：“暗窑就从炕上中间的墙上开始挖，等到里面打通了，这里就用土填上，外面整面墙抹上泥，真正的进口就留在炕洞里面，平时用土砖盖住，不影响烧炕，有什么乱子了，从炕洞爬进去，挪开土砖，就进去暗窑。”
樊小苟听完了自己老爹的话，才清醒过来，这就是昨晚说的挖暗窑，开口就做的这么隐秘，自己必须上心了。樊不器没再说什么，直接走上还在晾干的炕上，双手抱着，往手心啐了一口，挥起撅头，用力的挖了下去，一片黄土就挖了下来。
樊不器在前面稳稳的挖着，每一次用力，既要用力，还要抻着劲头，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一撅头一撅头的挖出个小坑，慢慢再挖边，慢慢的挖大。陈梅把挖下来的土块和“面土”（粉末状的黄土）用铁锨铲下炕，给自己男人脚下留出位置，方便下脚。樊小苟也是拿着铁锨，把地上的土往窑门外铲出去，一家人在这个还没天明的早晨，忙碌着。
樊不器看着挨着炕这边挖开的口子足够大了，于是喊着樊小苟，让他扔下铁锨，拿上小撅头，沿着开好的口子进去，把里面挖开挖宽敞，自己再进去继续挖。口子不能太大，是要用土再次填上，不能让人从外面看出来。
樊小苟进了墙上开好的口子，转身都不是很方便，将小撅头放在身前，双手抱紧，用力的一下又一下的慢慢挖着，黄土飞溅，里面在慢慢的扩宽，樊小苟的小撅头越挥越高，越挖也是越用力，黄土落满了整个身上，进了嘴里鼻子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