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豹子把跳蚤带过来了。
这家伙精通任何高来高去的东西，流簧飞爪，铁钩悬绳，用来逃跑是再合适不过，若是某天秦慕容真的有什么危险，他就可以立即带着秦慕容逃走！
当然，亲卫长这个职位跳蚤还是不太合适的，但好在跳蚤跟猴子他们的关系很好，互相之间也有个商量，办起事来倒是不差。
秦慕容看着头脸都红扑扑的跳蚤，尤其一些地方都有明显的擦伤，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用刑了？”
跳蚤差点没哭出来，低着头不说话。
豹子尴尬的说道：“这家伙叫跳蚤，身上跳蚤就很多，平日里他的暗桩都是排在院外。如今要到公子身边，身上可不能有一只跳蚤，所以我就去领他洗了个澡，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他身上现在是一直跳蚤都没有了。”
跳蚤悲戚的说道：“可是我头发也没剩几根了，哪有那么洗澡的？那刷子根本就是给马用的！”
豹子皱眉道：“少废话，你就说现在身上还有没有跳蚤了？”
“没……没了。”
“那不就完了！你别当这是小事，万一你身上不干净，让公子也染上跳蚤，怎么办？到时候把你活刮了都不解恨！”
“我……我知道了……”
跳蚤吓得赶忙弯了弯腰，躲在旁边扭捏起来。
说实话，这个性子还真的不适合当亲卫长。
不过既然是豹子选出来的，秦慕容也就没说什么。
又一天，听小白说，豹子家里办了喜事，成亲了。
又过一天，豹子回来了，暗桩安排在院外。
秦慕容去看了一眼，发现他身上带伤，有些地方还挺惨的，比如两只眼睛，肿的都没法看。
“公子……”
“哎，这帮家伙，倒是念旧。”
“公子，我……”
“别怨他们。”
秦慕容轻声说着。
“不会的。”
“别嘴里说不会，这心里也得这么想。念旧的人，坏不到哪去。你当了他们多久的亲卫长？算起来出生入死了多少次？他们也是服你，更是敬你，但就为了跟黑虎的恩情，能轮开膀子往死里打你，我觉得这不是坏事，若是有一天有屠刀降到你的头上，他们依然还会去挡，一码归一码，让他们揍一顿，解了心里的气，以后就好了。”
说到这里，秦慕容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都是一群大男子主义泛滥的粗人，一个个总想着黑虎的恩情，却忘了……人家孤儿寡母的可是还活着呢，这日子还得过。却因为这一群混蛋的关心，让她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
“这话可轮不到公子来说，屋里面几个漂亮的跟天仙一样的姑娘，还不是在守活寡？”
很突兀的，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角落中飘出来。
秦慕容勃然大怒，吼道：“他娘的谁说的？！”
然后立即跳出来几个亲卫，拼命往那个角落里冲，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结果却都空着手出来，一个个面露尴尬道：“没……没抓到，来人身手了得，竟然硬生生被他给逃掉了！”
秦慕容眼角剧烈的抽动起来，大声吼道：“废物！都是废物！对方身手了得是不是？那就是你们太疏于练习了！顶缸！每个都有！十个时辰，不，二十个时辰！”
“喏！”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应了下来，没一个叫苦，没一个喊屈。
秦慕容还是气。
还是小白在他的胸口揉了好一阵，才把这股恶气散掉。
什么抓不到人？
分明就是这帮家伙偏袒！
说不定刚才站出来的那些人里面，就有偷偷说话的家伙！
好一阵秦慕容才说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豹子苦着脸道：“公子说到活寡了……”
“哦对，他娘的！这帮混蛋太他娘的气人！咳咳咳……不过道理也就是这么个道理，幸福这种事情，可不仅仅是吃饱穿暖，她们孤儿寡母的生活倒是有保障，但夜深苦守的苦楚谁又懂？你能把这事儿担下来，不错，当年黑虎最看重的就是你，如今你也最是懂他，帮他完成了最后夙愿，若是百年之后，下去后见到他，你也可以把腰杆挺得笔直，跟他说，你让她这辈子过得很幸福！”
豹子低下头去，好像是哭了。
秦慕容没再管他，转过头就回了院子。
果然，院子里面一大堆人正在顶缸。
“哼！”
怒哼一声，秦慕容就回去自己的屋子，连练刀的心思都没有了。
躺在床上，秦慕容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精神洁癖吗？
不是。
应该说是一种心理疾病。
他不是不想。
秦华的白皙，姜飞鱼的丰韵，都是那种让人想要把她们身上肉都咬下来的诱惑。
但就是……不敢。
心里总是有一点东西跨不过去。
是啊。
被伤到了心，都送了命，看到女人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哪敢越雷池一步？
“哎……”
躺下又睡不着，起来又没有心情练刀。
秦慕容想了一下，索性直接跳起来大声喊道：“出发！去北疆道看看！”
……
北疆道，或者说北疆道路。
当亲卫们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弄了好些车马，兵刃配齐，战马没人配上三匹，家里留了话，遗属都写好，准备到北秦去大干一场的时候……
等他们来到大梁城北边的道路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误会了。
或者说秦慕容说错了。
他的意思，是来看这个道路，而不是去他的封地。
踩在平整的道路上，秦慕容的感觉很好。
一步步向前，左右看看，路边上的绿化做的也很好。
不是那种刚刚生长的树苗，而是直接移植过来的大树，周围还铺上一圈灌木，保证树根水土。
“这些绿化是谁做的？”
贾富贵回答道：“是薛大嘴从深山老林里面找来个神人。”
“神人？”
“是啊，那个老头子很厉害，能把参天大树种成巴掌大小，也能把一些很低矮的灌木弄得很大很广，听说只要一颗种子，浇上水，他都能让树木在沙漠中长起来！”
“真的假的？”
“怕是传闻言过其实，不过种树的本事确实不小。”
秦慕容点了点头，走到灌木旁边，弯下身看了看，发现灌木之下有一条水渠，水渠边缘用上挡水的青石，而底部却是易于渗水的沙土，抓起一把放在手中摸了摸，这沙子很厚重，沉甸甸的感觉，仔细看上去，竟然是铁矿砂！
四周又有坡度，路面上不会积水，都会顺着这条水渠流走，配合渗透速度，能让地下含水度达到一种平衡，不至于旱涝。
做事能这么细致，放在这个落后的世界上，还真的算是神人了。
秦慕容又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拍掉手上尘土，轻声说道：“这个人还是要重用，他想要的东西，都尽量满足他，让他明白只要安心在商会里面干活，以后应有尽有。”
贾富贵笑道：“一个老头子罢了，就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听说薛大嘴能把他请出山，就是靠着南晋运来的一些奇花异草，他就是喜欢这些。”
秦慕容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正色道：“不要轻视他！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收益还是农耕，一个如此会种地的人，放在哪个国家都瑰宝，尤其对于我们商会来说，别忘了，这道路的尽头是北疆道，是一片荒凉大草原，连北秦那些牧马的家伙都看不上的土地。”
“属下……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嗯，人总有喜好的东西，不管是花花草草，还是女人金钱，但凡他想要的，就都给他，即便是他想要封妻荫子，想要个官职做一做……这都不是不能考虑的，明白吗？”
“明白！”
贾富贵果然准备找人去办，可才把人找来，便狠狠咬了咬牙，自己亲自过去了。
他一走，薛大嘴就来了，陪在秦慕容身边，继续检查北疆道路的情况。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不合？”
“哪……哪有？公子，我们合的很，就差躺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放屁。”
秦慕容翻了翻白眼。
“好吧……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不合，但也说不上是不合，关键就是我们管理的地方有些重合，那些大掌柜又开始站队，弄得我们即便是想要和睦，也要伪装成八字不合的样子，这样才能让那些大掌柜们安心。”
“这样啊。”
秦慕容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之间争来争去，这一点其实也不用瞒着我，我不反对的，有对头才有前进的动力，啥都是。”
薛大嘴叹了口气，说道：“他总跟我争，我也想跟他争，毕竟现在公子您的生意太大了，而他在名义上又算是合作者，并非是公子的手下……我这可不是在说他的不是，我只是说这么个道理，若论身份，其实我更像是公子的……囚徒，就算我手里有再大的权利，公子也能一句话把我打回原形，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秦慕容正在沉思。
前世的时候，背叛自己的，其实也算是自己的合伙人，最信任的兄弟，白手起家的时候就在一起。
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给他的太少？
或者，给他的太多？
毕竟自己能给与的，极限又能有多少？当野心一天天变大，欲望把人整个吞噬，他们到底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很多时候，怕也是身不由己吧。
就像秦慕容此时怀中的鬼灯草，吃下去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让人感觉奇怪。
好一阵，他才抬起头来，说道：“你们两个掌握的东西，确实是有点太多了，我最近也一直在让身边的人把权利往回抓一抓，但又能怎么样？我经常不在家的，小白小兰总要跟着我，至于那两个女人……她们不闹事的话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其实商家做到一定程度，很多时候能用的就只是自己的家人，没办法，外人外心，不能强求所有人都是忠义之辈。倒是姜映月最近很闲，但她却把重心都放在后院了，对商业上的兴趣渐渐小了起来，唯一能用的好像就是姜芙蓉了……哎，说到底，秦家名声在外，但秦家就只有这么点人罢了。”
这就是现如今秦慕容最大的问题。
人丁稀少。
不，都不能用稀少来形容了，更确切的说，是根本就没有人！
秦家人，满打满算，就秦慕容自己罢了。
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转头道：“现在你知道我的想法了吧？说不上对你们多信任，只是我无人可用罢了，现在还行，秦家商会是在发展之中，整个天下都在发展之中，发展中的地方，总是太平无事的，可一旦这发展的势头减缓下来，或者出现下滑，那么内部的矛盾就会瞬间爆发开来，所以现在没有目标是不行的。”
薛大嘴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子家中的几个……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没……没有啊，我也急啊，但就是没有。”
这句话很模棱两可，说的好像秦慕容能做的都做了一样，仿佛没有的话，也不是他的责任一样。
薛大嘴没有戳破，只是无奈的谈了口气，而后赶忙转移话题的指向旁边一座城市说道：“公子您看，这座就是北疆道路上第一座城市，原本大家都以为只要北疆修路队不在了，这里就会冷清起来，甚至自生自灭，但事实上恰好相反，这里变得越来越大，现在大梁城中随便拿出一座坊来，都没办法跟这里比，这里是真正的不夜城！”
“不夜城？这个词用的不错。”
“是公子之前说过的啊。”
“啊？是吗？”
秦慕容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看来最近的记性还真的是不太好了。”
远远看着这座不夜城，秦慕容有些感慨。
他只是创造出了一个环境，如同拉斯维加斯一样的客观环境，没想到只要环境具备，就真的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冒出这么一座城市来。
转头对小白说道：“热气球做好的话，弄一个放在这里。”
“能行吗？”
“怎么不行？倒是不让别人坐，那就是一个招牌，告诉天下所有人，这里便是一个无所顾忌的地方，是什么都能见到，什么都能买到的地方，我希望若干年之后，这里不叫做什么北百城，而是叫做……罪恶之城！”
“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历史留名，管它好坏。”
秦慕容哈哈一笑，并没有进城，而是上了马车，继续向北而去。
他最关心的，并不是沿路上这已经建立起来的大大小小七座城市，反正没有一座城市有北百城这么知名。
他关心的，还是遇到山脉的时候，这帮施工队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是像最先设计的那样，挖出山洞来，还是其他什么方式。
这一行，便是十多天，而在他离开的时候，其实皇宫里面又闹开了。
因为秦慕容的回归，原本顺风顺水的各项建设，突然如同井喷一样的再次疯狂起来，大梁城再次成为不管是怎么去管理，都觉得管理不过来的地方，太多的人涌入这里，太多的人想要在这里寻求机遇。
“怎么这家伙一回来，天下的商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之前不是勉强平稳了吗？哪里又冒出这么多人来？！”
朝堂之上，陛下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齐万石叹了口气，出列说道：“启禀陛下，之前秦子爵跑到东离去，其实很多商人都担心他死在外面，对于天下商人来说，这些事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渠道知道。而秦子爵相对于秦家商会而言，就是全部。子爵现如今还没有子嗣，他若是死了，秦家商会就垮了，很少有人会往上砸钱，把自己的积蓄投入到一个满是风险的行当上。如今他安全归来，天下商人自然闻风而动，趁着这个机会，把大量银钱投入进来，也有防止秦子爵埋怨他们之前冷淡的目的。”
“所以就跟疯了一样，都跑到朕的大梁城来了？”
“陛下，这次商人聚集，可不光是咱们大梁国的商人，周边国家也多有涉及，陛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有十七小国接连派使者觐见。”
“自然记得，很少有这么多小国聚堆过来，朕当时也是费解了好久，一个个都带了礼物过来，却又什么要求都没有。”
齐万石说道：“其实要求……他们是有的，就是陛下的一句话。”
“哦？朕说什么了？”
“陛下说，以后也可以多多交流。”
“那又怎么样？”
齐万石苦笑道：“其实他们的目的就是可以让商队进关，这次过来的商人之中，也有那些小国的商人，并且大多都是皇室商人，是代表一个国家在跟秦家商会做买卖的。”
陛下沉声道：“那好处坏处，可有分析？”
齐万石说道：“弊端的话，便是那些小国会因为有这条商路而富强起来。至于好处，大梁国可以得到更为丰富的商品，就比如有一个小国来此贩卖一种名为刺金的贵重金属，就连秦子爵都大加赞赏，说那是难得的好东西。还有就是万国来朝，商路亨通，不但对大梁国发展有极大裨益，更是可让陛下青史留名。”
齐万石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前数千年，后数百年，怕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度一个时期，有如此气象！陛下成就千古明君，并不是一句吹捧了。”
陛下眼睛一亮，激动的不得了，却还是顾忌着面子，没有直接笑出来。
不过他还是在百官中扫了一眼，沉声问道：“秦子爵呢？今天又没来？”
齐万石说道：“回禀陛下，秦子爵出城视察北疆修路情况，怕是没个两三个月是回不来了。”
陛下一愣，眼角抽动道：“所以现在大梁国忙成一锅粥，他自己倒是躲了清闲？！”
齐万石苦笑道：“这……兴许只是巧合，嗯，巧合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