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容目光幽幽。
谁都知道，他在讲别人的故事。
因为故事之中的很多场景和事物，不是这个世界拥有的。
但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觉得，秦慕容是在讲他自己。
“于是瘦狗不会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就谦让，小孩子也不会因为对方的母性光辉而退缩……他们必须打一场，因为这是注定了是一场关乎生存的战争！赢的那个，吃一顿饱饭，第二天继续在饥寒交迫中挣扎，败的那个，很有可能挺不过今晚。两者只能死一个，事关生死，没有其他情感。”
“而就在这场战争的外面，隔了一条很窄的街道，橱窗里面的孩子，在父母的关怀下开心的笑着，吃着最丰盛的食物，喝着冰凉可口的果汁，欢声笑语之中，度过极为平淡的一天，温暖，美食，亲情，都是那个孩子不敢想，也真的不去想的东西。他唯一想的，就是活下去！哪怕多一个小时，多一分钟，多一秒钟也是好的！活下去，是最原始的欲望，也是他的责任！”
“最终，他胜了，瘦狗呜咽着夹着尾巴逃跑了，冰冷的雨夜中，还带着伤，兴许它都未必能回去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只能扑倒在街道一旁，眼望着幼崽的方向，静静死去，对这个世界唯一的影响，就是环卫工人抱怨的几句。那些小狗失去了母亲，应该也会在这冰冷的雨中饿死吧……”
秦慕容抬起头，看着屋顶，目光没有焦点。
“兴许……兴许还能活着，在生存方面，动物远比人类有天赋，有毅力，那一家兴许能度过那个夜晚……不过又能怎么样呢？只是一晚而已，终究有一天会死在某个地方，善终成了奢侈。”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看着面前的秦风，说道：“所以对于你的惩罚，很简单，现在快到冬天了，大梁城旁边的山林中，经常会有些野兽因为没有食物而下山，你不能带任何装备，不能穿厚的衣服，帐篷之类更是不能有，仅仅一条裤子，一把长刀，算是给你添上了爪牙，然后你就去山里住着吧，等来年开春的时候，你能活着出来，你之前的错误我就原谅你，若是不能……生死有命，我还年轻，再生几个好了，再说，我不是那种太在意传承的人，有你妹妹在，也并不算是绝户，也挺好的。”
一番话，让秦风全身发寒。
仿佛比大雪封山的山林还要冷！
“秦慕容，你……”
风小小走了上来，咬着牙盯着他。
“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这一次，风小小妥协了。
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上，无奈的妥协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说道：“距离冬天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把他交给我！”
“还有一个月吗？”
其实并没有。
“有的！”
风小小激动的说道：“有的！我说有的！”
秦慕容苦笑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说道：“好吧，那就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风小小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把将秦风的后襟抓住，提在手里，就走向后院。
她必须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尽可能的把自己所掌握的东西教给秦风，起码让他的生存概率更大一些！
良久不说话的姜映月终于说话了。
“你做这个决定之前，就不问问我吗？”
“需要吗？”
秦慕容头都没回，冷声的问着。
姜映月没有再说话，转身也向后院走去。
“劝你不要过去看。”
“为什么？！”
姜映月喊了出来。
秦慕容道：“你看了，会心疼的。”
姜映月愣了一下。
立即想到风小小试图在一个月之间拼命训练秦风，而一向缺乏锻炼的秦风会遭遇到什么事？显而易见！
她迟疑一下，不过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秦慕容叹了口气，看向一直跪在一旁的贾富贵，说道：“你的选择，我明白了，虽然是领命行事，但做人总要站队，并且要站的正确，你站的就相当的不正确，着实是让人失望的，本来不应该留你性命，但……多年交情放在这里，我也总不能太无情。这样吧，权利什么的，这么多年也够了，金钱之类的，你一定也积攒了不少，就退下来吧。如果日后秦风真的能执掌这秦家，那么他到底会不会用你，我也不会管。”
贾富贵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
是的，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思，之所以没有逃走，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天下很大，秦家商会同样大，抓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即便是跑到深山老林中，只要是有人类的足迹踏过之处，便有秦家商会的存在，怎么可能逃？逃出这个世界吗？
如今的结果，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他下了那道命令之后，他其实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秦慕容死，要么他死。
如今秦慕容却给了他第三条路。
震惊之下，激动的无法言语，泪流满面，磕着头，千恩万谢。
秦慕容却感觉到很难受。
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我相识，是在最初，当时我们其实也是合作，如今因为这件事，合作的关系……没办法继续了，但名义上却不能变，这跪拜的礼节，就稍微过了。”
贾富贵颤巍巍的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知道说什么。
懊悔吗？
这件事对于秦慕容来说，其实只是小事，因为在整个东大陆也并没有人能杀掉现在的他。
可对于贾富贵来说，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不说高低，只说合作，他也要杀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朋友！
可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怕是贾富贵还是会这样做。
无他，身在高位，抉择而已。
因为秦风下了命令。
父子二人，他只能选择得罪一个。
是得罪曾经，还是得罪未来？
其实很好选择。
“行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秦慕容摆了摆手，他真的有些乏了。
贾富贵站起身，再次看了秦慕容一眼，然后就走出门去，想必两人此生，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秦慕容眯着眼睛坐在那里，有些迷茫，也有些难受。
好一阵，他突然说道：“飞鱼呢？小华呢？都不敢来见我了？”
小兰叹了口气，走到墙边，拉开暗门，两个女人正杵在那里。
秦慕容打量了一下，突然皱眉道：“怎么还少个人？”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缓慢走了出来。
秦华说道：“公子，不少的。”
“怎么不少？”
“公子指的是谁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
秦慕容沉声道：“秦风的亲娘啊！”
是的，秦风的亲娘原本就不是姜映月。
只是她身为主母，没有生养，下面的小妾生了孩子，自然要放在她的名下，成为她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来，倒是世人都忘记了，秦风真正的母亲其实是婉儿！
姜飞鱼和秦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秦华无奈说道：“她……为了避嫌，去宫里了。”
“嗯？”
秦慕容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然后又缓缓坐下。
叹了口气，说道：“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还真是舍得付出，即便不能相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