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的出血量,伤口一定非常严重。
关长岭转身赶上前,发现云舒腰间的衣服被鲜血浸透,他想再仔细确认伤情,被云舒让开:
“你是医生?”
“不是。”
“你会治疗?”
“不会。”
“那就闭嘴。”云舒的额头上挂着一层密密的汗珠,让她比寻常人要白皙许多的皮肤被润出几分如玉石般的色泽。
她大步向生化车走去,脚下如风,一点都看不出来受伤。
关长岭摸摸鼻子,他知道有一种人,特别好强,明明痛得要死,为了面子,或者说为了自尊心,能忍人所不能忍,云舒平日那样冷傲,大概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何必呢……”关长岭摇摇头,迅速追上去。
生化车里的人都看出云舒的异样,吴非想替她简单的包扎,被云舒拒绝了:“我已经处理过了。”
在陆嘉诚的示意下,司机加快车速,但是车速的加快,也意味着更加颠簸,从小镇到厂区的路本身就有些坑洼,车厢每次的晃动,都令云舒的眉头皱紧一分。
关长岭看着她的侧脸,她的下颔紧绷着,显然是在用力咬着牙以缓解痛苦。
他将自己的胳膊伸在云舒面前:“你,要不抓着我的胳膊?要是把牙釉质咬坏了,这年头,还找不着人替你治牙。”
云舒看了他一眼,关长岭已经做好被嘲讽的准备,但是她只是摇了摇头,就闭上眼睛。
终于进入厂区,司机将车先停在食堂旁边,让关长岭与云舒下车,云舒站起来,向前走到车边。
上车好上,下车却没有可供她一点点挪下车的梯子。
她尝试了一次,决定忍着痛像别人那样直接从车上跳下去。
却被关长岭一把搂住,打横抱在怀里一跃,稳稳落在地上:“别耽误人家陆队长工作。”
“罗薇!罗薇!”关长岭赶向被辟为医疗室的小房间。
此时罗薇正在与一位老太太谈啤酒泡枸杞,烤串少加盐的养生之道,忽然看见关长岭抱着血迹淋漓的云舒进来,不由吓了一跳,赶紧让关长岭将她放下。
罗薇毫不客气的将关长岭赶出去,开始为云舒处理。
屋里传来撕开衣服的声音,还有云舒强自压抑在喉咙里的呻吟。
关长岭坐在门口发愣,云舒的伤很奇怪,被血浸湿的地方,衣服都没有破,说明她原本就有伤,只是在与野猪搏斗的时候,原先的伤口裂开了。
腹部原本就有伤,会是什么原因?
阑尾炎手术?
子宫肌瘤?
还是……剖腹产?
关长岭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想郁闷了,坐在门口发愣。
有人正好路过,他听见里面的动静,又看着关长岭惆怅的模样,关切的问了一句:“你老婆要生了?唉,这世道,养孩子不容易啊……”
“不是我的……”关长岭话说了一半,那人露出震惊的表情,憋出几个字:“你是真的爱她。”便匆匆走了,仿佛生怕被绿色的圣光刺瞎了眼睛。
“靠,说话说一半就跑了,真没礼貌。”关长岭不明白他领悟到了什么,觉得这人素质太差。
关长岭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把柴油发电机修好。
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屋里的罗薇一声惊呼:“呀!”
关长岭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推开门冲进去。
只见罗薇双手戴着的乳胶手套上满是淋漓鲜血,云舒躺在用桌子拼成的病桌上,双目紧闭,眼看着已经昏迷。
“怎么这样?”关长岭问道。
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反而更严重了。
罗薇用力深呼吸几次,声音依旧颤抖:“她,她的伤口里有东西,我想帮她拿出来,就就就……”
在学校的时候,罗薇已经去医院实习过,但是像大出血这种急症重症病人,是轮不到她们实习生亲自动手的,她也只是跟着带组老师看,虽然有幸参与了几次缝合,但那些病人都安安静静的躺着,血管有止血钳夹着,哪有这样的惨烈。
云舒的上半身不着片缕,却如同穿了一件红色的薄纱,只有几处露出灰败无生气的冷白色皮肤。
虽然没有监测仪器,但从云舒的脸色就能看出来,她已经失血过多,再这么下去,死路一条。
“要输血吗?”关长岭问道。
罗薇此时也急得满头大汗,她从来没想过人生第一次正式站在手术台前,是这样孤立无援,还需要她拍板做决定的状态。
“要是要的,但是这里没有验血的设备。”
关长岭伸出胳膊:“我是O型血,上个月刚献过200CC的血,现在再抽点也没事。我这段时间没怎么出门,不会有血液传染病。”
罗薇还是摇了摇头:“O型并不是万能输血者,如果她的血是亚血型,你的血,一样不能输给她,会发生免疫型溶血症状。”
“输血,可能会死。不输血,马上会死。”关长岭催促道,“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多了,反正她没家属当医闹,不如赌一把。”
从手术台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滚。”
“听见没,她说稳,赶紧的吧。”关长岭几乎是推着罗薇去取输血管。
正常情况下的流程应该是抽出血,化验,确认血型与去除血液中的不良成份,再输入人体,但是现在事急从权。
罗薇把关长岭当做输血袋,让他躺在高处。
银色针头插进他的动脉血管,鲜红温热的血液顺着胶皮管流进云舒的血管里。
与此同时,罗薇抓紧时间为云舒做清创、缝合。
终于血止住了。
罗薇第一时间跑到关长岭身边,将他胳膊上的针头拔出来。
“你的动作还挺快。”关长岭想坐起来,一阵猛烈的头晕让他又躺回去。
罗薇一面给云舒擦拭身上的血迹,一面说:“你也流了不少血,先躺着别动……你把身子转过去,眼珠子粘在她身上不好擦。”
关长岭悻悻的转过身:“又叫我别动,又叫我转过去,善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