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来,她挽着不同的男人走进不同的宴会场,她为他们撑足面子,他们给她丰厚的酬金,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当然,这四年来,她收获的除了金钱,同时收获的还有那些假想敌。一开始,她还会解释,后面太多,她也就不作解释了。越描越黑,不过如此。
曾经最严重的一次,被一个客户的老婆追着跑,被他老婆打的皮青脸肿的。云舒去看她,问她:“疼吗?”
她摇了摇头,疼吗?是疼的。可也是麻木不仁的。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祥林嫂,只有在做回萧清然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萧清然,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那一双杏眼清秀俏丽,本是清纯佳人却又带着妩媚之气。一夜无眠的萧清然,起床洗了澡,与晚间素颜不同,今天出门的萧清然总是浓妆艳抹,一身紧身的连衣裙将曼妙的身姿展现无疑,杨柳含烟,风情万种。这是众多男人梦寐以求的情人,绝不是貌美贤惠的妻子。
今天,她是唐伶。东州市有名的交际花。
交际花,她曾经把这个词归为贬义词。如今,褒义贬义她模糊了,混淆了。同时模糊混淆的还有男朋友与男伴这两个词。
她偶尔想想,曾经的如搪瓷般美好的洋娃娃当真是堕落了。云舒说也不怪那些人说她是狐狸精。
狐狸精,她一直都觉得这是夸奖之意。美,才有当狐狸精的资格。云舒说她是自欺欺人。她笑笑不语。
萧清然挽着韩曙的手,走进一处环境优美山庄,这里是东州一年一度上流社会的宴会。顾子苏参加过的酒会不少,但想今天这般隆重的还是第一次。
走进山庄,随处可见商贾名流,随便一个角落便可见西装革履的浅声交谈。这样的酒会是那些怀有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搭讪的首选之地,也是男人商谈合作案的绝佳场所。酒桌上谈生意,是华国自古以来的传统。
韩曙,东州市三足鼎立之一韩氏企业的总经理。他的出场本就是一场躁动,何况身边还是唐伶。
男人,是羡慕;女人,是嫉妒。
两人就在羡慕与嫉妒的交织中步入酒会,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对于这样的酒会,徐迭生是不喜参加的。可拗不过好友周以棠。
周以棠的手肘推了下徐迭生,示意他看前面。那是缓缓走来的韩曙跟萧清然。
“啪。”徐迭生手中的酒杯跌落了,红酒洒了,高脚酒杯碎了。那张脸,深深的镌刻在脑子的那张脸,此刻尽在咫尺。
徐迭生看着陪着韩曙身边谈笑风生的萧清然,他准备上前去,却被周以棠一把拉住,“唐伶,有名的交际花。”这是介绍,却带着一丝轻蔑的味道。
徐迭生收回了脚步,差一点便失了分寸。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宜上前。
周以棠看着有些失神的徐迭生,“有兴趣?”
徐迭生重新拿了一杯酒,淡淡一笑。
“玩玩可以,不能当真。”作为朋友,他理解为这是忠告。他接受,却不代表认可。
那个一世清高的花卿墨,不管到了那一世都不会如此卑微。骄傲,是她身体里的血液,缺少不得的。
韩曙带着萧清然到了徐迭生的跟前,“徐教授,难得啊。”
徐教授,自然是徐迭生。放着盛世集团不要,偏偏跑到东大去教书,还选了最冷门的专业历史系。不过,自从徐迭生去了历史系,历史系的学生便是越来越多,他的每堂课教室没一个空位。他理解为学生赏光,当然不是冲着那枯燥的历史,而是冲着他徐迭生的容颜。偶尔也会自嘲,他这也算是靠脸吃饭了。
徐迭生举着酒杯,看着萧清然,“幸会。”
精明如商人,一个眼光便可知对方其意,“这是东大历史系徐教授。”这话是对唐伶说的。
唐伶放开韩曙,端着红酒走到徐迭生面前,“你好。唐伶。”是介绍,却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徐迭生笑了,一双丹凤眼灿若星辰。看吧,她还是那个清高冷傲的花卿墨。就如杯中的红酒,不会过期,时间只会让它们越发醇香。就算是交际花,被世人诋毁,也自有她的傲气。
徐迭生举着酒杯,回敬,“徐迭生。”
韩曙,徐迭生,东州三足鼎立的局面只差一位了,那便是顾南城,顾氏总裁。
顾南城于五年前突然隐退,前往美国。大家都以为顾氏从此会慢慢消沉,三足鼎立的局面将被打破,谁知顾南城那里是隐退,分明是远程超控。五年来,顾氏的版图再次扩大,成为了东州市第一个进军美国的企业。人们猜想,不出数年,顾家怕是要独占鳌头了。
徐迭生不关心,不代表他人也不在意。韩曙便首当其冲。他今天来这的目的,便是顾南城。
他一早便得到消息,顾南城今日回国。刚好赶在这个时间点,他定是会来的。这是商人的嗅觉,也是作为商战场上对敌人的直觉。
果然,顾南城到了。孤身一人,身形略显疲惫。一进场,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大家目的倒是前所未有的统一,单纯。
韩曙看着顾南城,曾经的同窗校友,“徐教授,你说东州市的局面今后将会如何?”
徐迭生饮了一口红酒,“我是教历史的。只知前事,不知未来。”
韩曙看着徐迭生,这个男人是谜,他看不透,他想东州市没几个人能看透。他第一次见徐迭生也是在酒会,徐家的酒会。他站在徐忠善身边,温尔如玉,笑的风趣雅致。那笑,却让人感到疏离,淡漠,有着一丝丝的寒气。那天,他便知,这个男人不似表面那般和善。
萧清然自然也是看到了顾南城。七年了,她看着他,平静到就如见到一个陌生人。她觉得自己修炼成精了。这些年,那些伤口经过她缝缝补补结痂了,锋利的刀刺上去也感觉不到痛了。
她笑的很美,阳光打在脸上,似镀上了一层铂金色的膜,像是那个漂亮的搪瓷娃娃回来了。
顾南城自也看见了她,一时的错愕被他巧妙的掩盖了。他端着红酒一步步的朝萧清然这边走来,就如同那晚他一寸寸的靠近她。
原本平静的内心起了波澜,一浪高过一浪,她知道,她不是祥林嫂,也终究成不了祥林嫂。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顾南城遮挡了原本洒在萧清然脸上的阳光。她又变回了那个破碎的搪瓷娃娃。
韩曙注意到萧清然的反应是商人嗅觉,徐迭生注意到萧清然反应是情感羁绊。
这一刻,两人的意见一致:唐伶害怕顾南辰,他们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