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然是大年初一给云舒去的电话,以为她已经归家,不曾想她还在哈尔滨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面沉沦。只是,后来萧清然才知沉沦她的不是那片白雪皑皑的世界,而是那场会要了她命的往昔时光。
云舒在哈尔滨一条老街的弄堂里面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家、超市、公园,也算是自得其乐。这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一个人在外过新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天空难得放晴,阳光照耀在厚厚的积雪上,一道明亮色,仿佛能窥见往年春节的欢庆。
肚里的胎儿已有了明显的胎动。白天颇为顽皮,像是知道母亲的孤寂,以这样的方式来逗她欢心。胎儿发育良好,只是每次产检总会惹来医生的一阵阵惋惜。听得多了,便也就习惯了。
给父母去了电话,一阵难受。为了一个人,失了孝道,她是自私的。在亲情里面,她终究是欠下了一身的债,来不及偿还。如有来世,让父母成为她的子女,将今生的疼惜一并给予。
昨天才见过秦三爷跟秦子七,故而今天她跟徐迭生刚走进徐宅便又碰上了。此来,有三个目的,一为拜年;二为秦子七跟徐徐婚事;三便是三爷想见萧清然。
对于徐徐跟秦子七一事,两家都没有意见。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加上两位都已经年过三十,也是该婚配的年龄了。
提到婚事,徐祠厚自然想到了徐迭生跟萧清然。那一番眼神再明显不过,加上饭桌上正面侧面的言语,弄得萧清然一阵尴尬。好在,徐迭生替她解了围,“爷爷,我们不急。先等姐姐跟子七完婚。”
徐祠厚放下筷子,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孙子,“过完年,你都三十三了。阿生,年龄大了带孩子会力不从心的。”因为年龄这个问题,自己一再被爷爷嫌弃。唉,这年头爷爷不好带了。
怎么一下子都说到孩子了呢?徐徐比她还大五岁,怎么当初不见他这般催促,徐迭生随即反驳道,“那姐姐还比我大几岁呢?”
谁知,秦子七放下筷子,狠狠地补上一刀,“我们不打算要孩子。”
“我们也不打算要孩子。何况我们已经有小宝了。”
小宝抬头看着徐迭生,“可是小宝想要弟弟妹妹。”这算是又补了一刀。
全程萧清然都低着头慢悠悠地吃着饭,这类话题她还是不参与为好。听着吧,就当是老人家发发恼骚。
饭后,两家人坐在花园里喝着茶。聊着徐徐跟秦子七婚礼的各种事宜,听着萧清然只觉结婚好麻烦。徐迭生或许看出了她的心事,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到时一切有我。”婚礼是不能免的,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必定是有的。
萧清然低头浅笑,似桃花盛开。落入徐迭生的眸里,姹紫染红,一片旖旎风光。
对于孩子这个事情执着的莫过于徐祠厚,大家正商谈着伴娘伴郎的人选时,他突然冒出一句,“子七,你们真不打算要孩子?”
秦子七摊摊手,看着徐徐,“我听徐徐的。”对于孩子,秦子七不执著。加上见到自己母亲曾因为难产而丢了性命。故而当徐徐提出要丁克时他不假思索的便答应了。至于三爷,也因为夫人难产离世,给他留下了深深的恐惧,只是对秦子七说你们看着办好了。
他看了一眼自家孙女,似乎有些不满意,在一边嘀咕道,“怎么能不要孩子呢?孩子多可爱啊。是吧,小宝。”说着拉过小宝,“走,爷爷带你去玩。不跟这群人掺和。”看来,这老小孩脾气又上来了,大家也就随他去了。
吃过午饭,大家在花园坐了一下午,全都是婚礼的各个细节。伴娘伴郎选了林乔跟许笛笙。伴娘本是要选萧清然的,可徐迭生不同意。因为自家姐姐出嫁,作为弟弟是要送嫁的,自然是不能当伴郎。因此,他拒绝了徐徐的提议。遭来徐徐一记白眼。
秦家三爷从走进徐宅,双眼时不时的都在萧清然身上转动,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秦三爷在霓裳订了位置,两家人晚餐便是在那里吃的。
席间,全是欢愉气氛。萧清然感觉到的是家的温暖,像是回到了那个十岁以前。一个小小的家,一份小小的温馨,那便是世间最会让人贪恋的味道。不管在社会如何变迁,不管人们的思想如何进步,家这个字始终是温暖如故的。
三爷将盛了一碗海鲜粥放倒萧清然面前,“清然,你吃这个。这个好吃。不要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为了身材减肥而委屈了自己。”言语是朴实,流露出来的情感却是真挚的。
“谢谢三爷。”萧清然接过吃着那碗粥,没有人注意到她眸中涌动的泪花。
徐迭生在桌上握紧了她的手,看来什么也逃不出他的双眼。
突然,只听见秦三爷对着萧清然说道,“清然,这话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很亲切,如果你不嫌弃,你可愿成为我女儿?”此话一出,桌上一下子安静了。
萧清然抬起头,对于此类场景她是不擅长处理的。整个人略显拘谨。自从父母离世后,对于家她渴望,却不曾再有期待。如今,秦三爷将一个家递到她的面前,此刻心里竟是五味杂陈。拒绝,总归显得有些不好;若是接受,她亦没有了再失去一次的勇气。毕竟,她不是秦家女儿。
徐迭生端起一杯酒,敬了三爷,“三叔,承蒙你的抬爱。但可否容清然考虑下?”
秦三爷也是爽快之人,举杯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饭后,大家散去。小宝跟着两人回了都景苑。在车上,小宝歪着脑袋问道,“妈妈,你真的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吗?”
这个话题看来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见萧清然不理她,离开座位,把脑袋探到前方去问徐迭生,“徐叔叔,你能不能让妈妈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啊?”
“小宝为什么想要弟弟妹妹啊?”
“因为有了弟弟妹妹,如果小宝不在家,还有弟弟妹妹可以陪妈妈啊。”她看了一眼正在后座闭目养神的萧清然,继而说道,“我知道那几年,妈妈一个人很孤单,因为小宝不能陪妈妈说话。可如果有弟弟妹妹就不同了,小宝再生病的话,还有弟弟妹妹啊。”
徐迭生摸摸小宝的头,“妈妈不会孤单。叔叔会一直陪着妈妈的。”
“徐叔叔要说话算话。可不能丢下我妈妈。”
“嗯。”
后座上的她泪流满面。
小宝拉着徐迭生的手,再拉过萧清然的手,将两只手紧紧地的重叠在一起,“徐叔叔,我把我妈妈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对她好,要对她很好很好。”六岁的孩子,字字真切,像是一道滚烫的水流荡漾在萧清然的心底。
原来,幸福不会缺席,也不会迟到。
两岁的她,离家失踪却被萧莫廷夫妇宠爱了八年;十岁的她,被顾南城细心呵护,又是八年。时过七年,二十六岁的她,被徐迭生的温情包裹,一片炙热。
在她三十岁不到的人生岁月里面,她收获了三场温暖,三份厚待。原来,幸运的那个一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