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村庄还很热闹,人们嘈杂而热闹,房子拥挤而有序。邻里往来,寒暄良久,满是热情,人们就着各家的鸡毛蒜皮与附近十里八村的乐事儿互开玩笑,增进感情。
村子里很美,塘边和水渠两岸一排排杨树挺拔笔直,冲天而立,人们屋前屋后种着各种树木。长时期的往来让村子里的小路弯弯曲曲,拐到这里和那里,几乎没有禁地。
雪花满枝桠,幼时的冬天还没有各种电热取暖器。家里面,爷爷奶奶还是用老式取暖法。秋天枯萎的大树根被从土里挖出来,在冬天成为熊熊的火焰,我们小孩子和老人们一起围着火取暖。
临近火苗中心的地面上,一个不知材质的小壶装着满满的水被煨在旁边,窗外是我们小孩子堆的雪人,它们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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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喜欢听故事,老人们喜欢讲故事。爷爷们把故事讲得趣味横生,小孩子们坐在小凳子上,用小胳膊拄着膝盖,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爷爷,眼神里满是求知的渴望。
故事与故事之间是老一辈与年幼一代文化的传承,也蕴含着亲情的交流与碰撞。我们满怀童真,总是问一些在那时看来很奇妙而不可知的问题,期望得到爷爷奶奶们的解答。
仿佛是老一代与孙辈天然的情感,就像生长多年的老树在历尽沧桑、饱经风雪过后,忽然有一天看到身边的幼苗慢慢长大,于是想将自己人生的经验与道理一点点地传授予它,让它在未来沐风栉雨,无畏地长大。
爷爷们在他们故事里讲了王大和王二,尽管曾经讲了两个不同的版本,但无一例外,都是教育我们要善良,待人要真诚,否则就会适得其反,一事无成。
我想,我人生的经验,也从那时开始悄悄累积,在不知不觉间,在生活与故事里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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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极冷,风很大,雪很厚,天空暗沉沉,只有白雪折射的光让世界蒙蒙亮,使得夜黑而又不显得黑了。
不知为何,幼时的冬天雪总是下得很大,又下个不停。仿佛天是一个筛子,摇摇晃晃,这鹅毛般的雪花,就被筛子漏了出来,飘到地面,累成棉花似的被子。
那时的我穿得很厚,还是容易冷,每到冬天就会生一场病。奶奶时常让我穿秋衣,外面套毛衣,套毛衣,再套毛衣,然后外面再穿一个大棉袄。
本来以为穿厚了就保暖了,然而我的身体真的是不扛寒,作为人类中的“小企鹅”,我还是华丽丽地生病了。看来,我是冬天的宠儿,感冒的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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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老树根点的火烧得很大,生病中的我在睡完午觉就起床烤火。
坐在火堆边上,伸出小手烤一烤,暖一暖,搓一搓,受到些热气,仿佛浑身都热乎乎的了。泥土地受热传到整间屋子的地面都微微泛暖,脚底也暖暖的,很舒服。
这时候,爷爷奶奶经常会烤几个红薯。拨开夹杂着火红炭火的草木灰,把红薯埋在里头,久一会儿,就能得到一个甜甜糯糯的沁黄心儿的烤红薯了。
现在呀,烤红薯还会有,但是奶奶已经不在了;爷爷还在,但是已经不再去用秋天的老树根生火烤火了。
家里不再是泥土地,不再有生起的火堆传到一整个地面都泛暖了。屋前屋后已经长满了杂草,小路已经被杂草遮掩不见了。村里的房屋荒废,人们也都迁移走了。
过去的一些人一些事还在,但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
村子里的老树有些已经成材,或被砍倒卖掉,或被做成木材、家具,或成为柴禾燃料,它们是过去的见证者。村子里的小树长大,一天天更加挺拔,它们见证过去,也即将见证未来。
人们来来去去,回忆走走停停。又是一个冬天,南方天暖,北方已寒,思及少时,只余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