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男子一身藏蓝色衣衫,背向而立,眼中满是凌冽的寒意。
“向齐起誓,誓死相随,绝不反悔,请吩咐”黑衣男子语气坚决,相识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下跪行礼。
“走吧”说着藏蓝色男子走到墙边,不知触到墙面上的什么机关,浑然天成的石壁上竟开出一人宽的石门,两人穿过石门后,石门缓缓关上,从外看丝毫看不出任何凿石开门的痕迹。
两人拐过七八条隧道,再打开一道石门,顺着石阶环绕而下许久,里面的地方逐渐宽阔,穿过正堂,向里是大小不一的房间,每个房间上有铁门,只留有一个五寸见方的小窗,小窗上也均匀的间隔镶着三四根拇指粗的铁栏,这些房间空无一人。再向内右拐前面有一道铁门,门内是长长的走廊,廊内房间与其他房间无异,铁门上正中间挂着一个“空”字,有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看到二人后打开铁门,恭敬礼让在一边,递给黑衣男子一大串钥匙。
“就是这些,清理干净”藏蓝色男子进门后向前几步停住,抬手示意两边房间内的人。
“是”黑衣男子领令之后,抱拳躬身行礼退站至一旁,示意藏蓝色男子先行离开。
“要干净,辛苦了”最后这句话不似之前那么冷漠,转身离开。
雪谷
“姑姑,师公说我继任少谷主后要送我去天鸩山拜会天鸩婆婆”雪瑶在每年冬天,师公外出采买药材的时节回到雪谷,因为没有师公的责难冷待,这是雪瑶最快乐的时光,路尘与她陪伴青木一起在谷内过年。
“去吧,婆婆一直想将她之所学授予你,以后或许能有些用处”青木和缓的说到
“天鸩婆婆用毒奇绝无双,而我学医则是治病救人,怎可同学混肴在一起”雪瑶自恃自己医道娴熟,多年来所学均是治病救人,造福百姓。
“瑶瑶,药既是毒,毒既是药,不必区分是药是毒,只看如何使用罢了”
“那该如何使用呢”
“那就要看用者的心意了”青木说毕,抬头看着似有所悟的雪瑶,又说了两个字“人心”。听到这两个字,雪瑶深记于心,只是在多年之后才领悟其意。
“宁王来信说近日身体不适,要来雪谷调理一段时间,师公不在谷里,你就多照顾烜儿,叫了你多年的姐姐,这一别七年,烜儿已受封为宁王,只是不太得陛下欢心。烜儿多次来信邀我们入京,除了你常年在烟韵涧内研习药学离不开,俪贵妃病逝后,你更是借故说没有理由入京”青木顿了顿,稍微思虑一会,又缓缓说道“婉琪这些年很是想念你。”
雪瑶听到这句话后,全身轻微一颤,眸中瞬时朦胧,日夜交替,寒来暑往,时光就在这日夜流转,季节交替中飞快流淌,十多年的时光流逝掉的不仅仅是孩童的天真,更是往昔岁月的沉淀。以前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渐渐模糊,记不清了,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时候,总是要靠怀念长姐温暖的怀抱才能入眠,青木姑姑待她视如己出,这么多年疼爱有加,可再怎样,长姐在她心中一刻也没有遗忘,越是想念,越是胆怯,这么多年过去了,雪瑶也渐渐理解了当年长姐的难处,只是在那么幼小的时候,经历了一场那样的分离,或许雪瑶一直想要的,是长姐欠她一个解释,或者说是告知,哪怕只是一句,或许也就完全释怀了。想念长姐,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想念长姐,这么多年,从未忘怀。
“我知道了,姑姑”
每次提起婉琪雪瑶虽不说什么,可心总是如同泣血,这些年任凭自己怎么解释,在雪瑶的心里总是无法释怀,否者雪瑶也不会落下难眠的毛病,只要换一个地方,雪瑶总是很多天都无法入眠,她说是不知道原因,就是不能睡。青木知道,当年带她回雪谷的路上,在昏睡了几天后,雪瑶就再不能入睡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或许不是不能睡,是不敢睡吧。
几天后,宁王带了身边的亲信小太监金保将入雪谷,路尘作为雪谷少主,带着雪瑶出谷迎接。宁王一身宝蓝色窄袖骑装,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镂空雕花的玉冠束着头发,袖口领廓缀着明黄缎边儿,英挺潇洒,俊逸的脸庞上意气风发,温和的双目中透着聪慧。多年后再见,雪瑶已是貌似芙蓉,嫣然浅笑,娴静如水,美眸微转处多留在路尘的身上。
途中路过宁王幼时常去的山坡,三人下马步行前往,他与路尘并肩而立,相视一笑竟恍如知己再逢,路尘身上有种超脱凡人的宁静,儒雅中带着睿智,即使自己生于帝王家尊贵在上,也被他身上仁者风范的光芒所折服。云淡风清,霁月情怀,怎么也不能相信,如此年轻风雅的男子竟是掌管隐于江湖中最大最神秘的雪谷少主,说是协助师公掌管雪谷事宜,可实际上,已成为雪谷之主。
雪瑶张罗着要给他洗尘,说是要上菜园亲自摘菜回来,让宁王先休息一下,说着拉起身边的路尘出去了。金保在收拾出众多珍奇异宝中后,捧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木箱,放在正凝望对面房屋的宁王面前。在他离开雪谷之前,他就住在与雪瑶相对的西厢房,而如今房屋已经易主,宁王多年都在心心念念当年那个无助柔弱女孩的心愿,带她离开雪谷。
宁王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正红羽缎面白狐氅衣,缎面上均是用细如毫毛的金线绣制百花齐放暗图,衣裾下方依次排列小而细致的喜字纹,中间则是整幅凤穿牡丹图,主图周边散绣祥云,绣工纹路柔和,细致精美,若在白天日光下,金丝余光闪烁,艳丽异常。去年,父王令其去北疆驻防巡查,北疆深山内生长的白狐皮毛最为柔软暖和,顾不上端亲王荣虎将军的劝说,趁着雪珠寒冷凌冽,白狐出门猎食的时候带上穆合庆去上山猎狐。回京后,他去赫赫京城的霓羽坊定制了两件氅衣,两件一件是正红色,另一件是青靛色。自己现在已受封于亲王,所迎娶的正妃依制应穿正红。眼下看来,最初跟自己相识于微时那个小女孩已经开始倾心于后来者,轻轻盖上盒子吩咐“妥善收好”
“殿下,这不是您给郡主准备的吗,为了这衣服,你可是在霓羽坊亮出亲王的身份,她们才应了给您赶出来”
“两件都收起来,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衣服不可对外示人”
“是”金保捧起盒子将其和大木箱内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放在一起。
宁王再回雪谷和姑姑及雪瑶一起用膳心情自然愉悦,在大快朵颐时细心的发现雪瑶只吃她面前的几盘素菜,虽然脸上笑容温和,可咽下饭菜时明显带有一丝慵懒,便将筷子伸过去,夹起一些青菜放在嘴里,没有丝毫的味道,愣了一下,默默咽下。
“这个是留给你的”雪瑶说着将一个帝王金的钧窑杯递给宁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师公也查不出是什么毛病,可能跟我天生嗅觉灵敏有关吧,还好,烟韵涧内的水清澈纯净,那水我喝不出有什么异样”雪瑶说着无奈低头浅浅苦笑一下。
“那”宁王还是满心疑惑,欲问出心中不解
“论当世名医,还有人能胜过师公吗,师公都诊不出病症,应是无事,这五感灵敏对我研药配方极为有益,要不然怎么会被称为是天生的医者?过一段时间我去天鸩山,或许天鸩婆婆能帮我解了也说不定呢”雪瑶看着宁王满脸的担忧,玩笑着宽慰。
“姑姑有一片梅园,现在正是盛放时节,恰巧外面轻雪飞舞,我陪你去看看吧”走进梅园,看见姑姑在梅园二层暖阁中烹茶,雪瑶这次也没有躲避姑姑烹茶的气味,和宁王一起走进暖阁,路尘淡淡而笑陪坐一旁。
“姑姑”宁王入谷后,并不以亲王身份自居,只是长在雪谷的孩子外出回家了。
路尘请宁王入座后,拿起雪瑶刚脱下的披风,拉起雪瑶“姑姑刚才吩咐我们去院园中折几支梅花给宁王殿下插瓶”
雪瑶当即明白是姑姑有意支开她,便随着路尘出了阁楼。
“烜儿”青木递给宁王一杯茶,“我们去移去窗边赏花”说着站起来走到窗边,这暖阁在梅园的东边,站在窗边,梅开雪舞,红白相映,虽是夜间,借着园内的烛光和纷飞的白雪,依然能看见漫步花中、笑目相视的一对璧人。
在路尘给雪瑶披上披风的那一刻,吴豫烜便明白了姑姑的用意,姑姑是想让他看到路尘与雪瑶的情意,好让自己绝了对雪瑶的念头,其实下午相见时,他就知道这么多年究竟是一厢情愿罢了。“姑姑,雪瑶的味觉?”宁王轻抿了一口,茶香绵软又带有淡淡的梅花香甜。
“不仅仅是味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感皆敏锐异常,查不出原因所在”青木说此立刻愁容锁眉,摇头叹息。瑶瑶除了涧内的清水和常喝的清茉茶,再不饮其它的茶水。
“烜儿,师傅出谷前吩咐,这段时间你跟着路尘修习武功,明年再入谷,师公会将云步传授给你”
“是,姑姑”。
“你的心法和武学修为干净、纯厚,我再教你一套心法,来年学习云步会得心应手”路尘与宁王一处修习,亲授心法,温和有礼。宁王多年来修习的心法和武功主要出自乾佑山庄,自然与雪谷的武功是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