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近,雪瑶日日体察,确保自身体内未出现任何异样,又借口给晴落把了几次脉,确定饮血笑完全消除,如释重负,安心含笑,将前来接她与晴落回颜府过年的端木婉琪恭送至宁王府大门。带着绿柏坐上马车回到路宅,走下马车,雪瑶在门前中央久久站立,路上几无行人,北风呼啸卷起她做工考究,低调华美的锦裘,纤瘦孤傲的她更显茕茕无依,天气阴沉,怕是又有一场大雪将至。
一年前,只因她的一句话,一点执念,风雪之夜,路尘带她轻装简行千里飞奔来京与长姐会面。路尘携手带她到这里,笑容和煦的推开门,说这是我们在京中的家,那时也是数九寒天,雪瑶心里却暖如煦日,想及这里,嘴角上扬,心中温暖。现在已是积重难返往日清乐,心中怅然,路尘,我回家来了,回来慢慢等你,缓缓信步走上台阶,身边已无人陪伴,抬手叩门,心中悲凉而生,我已归来,你何所踪?
除夕之夜,雪瑶站立窗前,月下雪景格外清寒,雪瑶低头浅饮,慢声轻吟,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
年节初五,有不走亲戚,合家团聚的习俗,陛下在宫中开宴,宁王过来接她入宫赴宴,雪瑶看着坐在陛下右手下侧的昭妃,衣饰得体,仪表大方,只是面色稍显疲惫,往日温和含笑的双眸也略失风采。
雪瑶低头,年节前后,迎来送往,礼至客访,昭仁宫尤显热闹,施思芙是宁王正妃,合该在昭妃身边作陪,掺入王妃香料里的药饵,已经稍见成效。
宫宴尽兴而散,宁王与王妃送昭妃回宫,路上看到昭妃神色倦怠,关怀问道“母妃,是累了吗?”
“年节时下,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进宫请安拜会,想是这几日接待了多些”
“母妃捡些诰命贵妇略见见就是,何必这么劳累”
“以往与夫人们相聚不多,闲话家常也是寥寥几句,今年是你成婚之后第一个年节,都是前来拜会定日子的”昭妃虽慵懒疲惫些,看到这么多人慢慢将风向转向自家,以示亲近靠拢之意,再累心里也觉得欣喜,强撑支持着精神还尚好,王妃等一众人送她回屋。
吴国自有习俗,男女成婚第一年,自初五之后,可携新婚妻子去亲戚好友家用饭,从初一至初五这几天年节拜会,各家妇人前来与新人长辈定好新人去各家赴宴的日子,好让主家提前准备,也好约别家的新人同在一天,俗称定日子。请新人过去一来添喜加福,二来与媳妇熟识。在皇室望族,这种风俗无疑是给各族势力示好联合,姻亲子孙之间熟络互识提供便利。朝堂风向向来定向不稳,宁王迎娶大学士施玄灏独女,夺嫡之势见长,年节时下,此时示好,既不刻意,又不突兀。
宁王看了看雪瑶,她笑容依旧,相比于平日的清冷,今日在明红锦裘的衬托之下,她站在廊下的镂花窗边,笑容亲和,平添几分温婉,令人心神荡漾。
宁王走到辛芷身边耳语几句,便走向雪瑶这边,两人站在廊下。“从明日开始,殿下与王妃怕不得在府中用膳了,能邀到你与王妃的在这朝中怕也没有几家,对了,你哪天去颜府,跟我说一声,我也正好去看看长姐”
宁王温和说道“好”,眼神一直瞥向内室门口,辛芷不一会出来后,歉意的摇摇头。
“我去一趟阙元宫,阮嬷嬷一个人守在那里,忠心一片,年节时下,我也该过去探望一下”
“阮嬷嬷自从俪贵妃娘娘逝后,对父皇都视若无睹”宁王随意言道。
“不管我什么时候过去,除了开门时能看我一眼,便再不理会,毕竟是母妃的旧人,去看看是我的心意”
“恩,来人,伺候郡主去阙元宫”转身过来低声轻语“路滑,小心些”
雪瑶含笑微微点头。
看着雪瑶袅袅纤步走出昭仁宫,转身走去昭妃内室卧榻旁边,神情凝重,挥挥手示意屋内的人退下。
王妃略有迟疑,眉角余光略过宁王,未看到任何表示,欣然携众人缓缓退出,宁王看到往日的神采奕奕,尊贵容光的母亲此刻已是体力孱虚,面色暗沉,据辛芷说,除午休外,一日竟要闭目蓄神小憩数次,才勉强支撑应对拜客往来。神色更显严肃,眉心微蹙,屏住心中叹息,气息和缓,轻声言到“父皇、施大人经由雪瑶诊脉后,身体大有好转,兰妃多年痼疾也已痊愈,母妃信不过她的医术?”
昭妃听到儿子提起雪瑶,想到京中七处据点一夜被屠,连多年的积蓄也瞬间成空,心中更加忿然,眸色凌厉愤恨,再看到儿子神情担忧,心中的忿气稍渐,按下火气,掀开锦被,伸手示意宁王扶她起身,坐定后右手用力按压右侧太阳穴,来回按揉几次,扶着宁王的手臂缓缓走出内室,言到“她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就因为她有这个天赋,才得俪妃青眼,陛下认做义女,册封郡主”
“母妃是信不过郡主?”想及近日种种,雪瑶被掳独返,入住宁王府,七处据点近百人被屠,无一幸免,连多年积蓄的财物也分文未留,无头陈案隐隐若现。路尘现在生死未卜,可号令雪谷力量的只有雪瑶,她究竟是因何之故,如此痛下杀手。那母妃呢,真的是心神操劳,旧疾难愈,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烜儿,不管当年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手下留情,她聪慧灵透,堂而皇之的住进宁王府,显然已经知道是我派人将她掳走。天刹帮七处据点一夜被屠,无一幸免,人财俱空,虽说雪谷看起来没有这个实力,可除了她,我实在是想不出还能何人所为,身在江湖,蠢笨之人尽其张狂,聪慧之人则隐其风华,雪谷属于后者,至于其究竟实力,你我不能实知。实话告诉你,莫说是她与我诊脉开药,即使她想靠近我,辛芷也会拦下,还有这些天凡经王妃之手的入口之物,我一概不碰”
“母妃怀疑雪瑶假借王妃之手?”
“思芙是世家清白女儿,怎知江湖手段狠厉,自然防不胜防”
“母妃”
昭妃说了些许,显得有点力不从心,打断了宁王“穆湛的医术,我信得过”说着起身走向内室躺下,不再言语。
“母妃好好安歇,孩儿退下”宁王缓缓走出,挥手示意候在门外的宫女进去服侍,看母妃的倦怠之色,心中甚觉不安,转念无奈想到,若是雪瑶出手,谁又能防住。
宁王推门走进书房,看到穆合庆焦急不安的来回踱步,显然是有急事要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