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已经不想吐槽了,看来还是病的不要紧,否则急吼吼的找人救治,岂能如此耽搁?
从角门进去,青灵子引着路,细柳今日一身白衣男装,干练飘逸,头发高高束起,用了一支步摇在头上,凸显着性别和身份,身后带着十六,背着药箱,扮做药童。
金如新亲自在等,看到青灵子回来,眼睛明显一亮,扫了一眼后面的两人,便低声对青灵子询问了什么。
青灵子却是作揖,说,“大人,不是我不想救,但生病了就要看大夫,这是不二选择,这一位方大夫,是为女大夫,平时常在南白庵给女客看诊,经验老道。”
“就她这年纪,再老道,也没几年。”金如新不信,打量细柳几眼,“穿成这样,是女大夫?”
细柳淡淡一笑,“金大人这话说的,老话有言水不可斗量。”
这话是前一句是“人不可貌相”,虽然细柳不是真本事,但她有治病的条件,这类病症,她正好条件适宜。
金如新哼了一声,“你把自己当海,别只是个小荷塘。否则,你连命都留不下。”
细柳立刻说,“多谢金大人吉言。”
金如新被噎住了,这话是夸的吗?
青灵子适时开口,“金大人,病情耽误不得,还是早治早好。这人信得过,我能担保。”
“你担保?就你那法子,能担保什么?”金如新看了她一眼,说的难听。
说话难听,还是带她们上了马车,让她们蒙了眼。
细柳看了青灵子一眼,不蒙眼,“既然病人不着急,那我也不用去了。”
“姑娘,”青灵子急了,一把拉住她,两只手攥住她一只手臂,“您就当是帮我的。”
细柳看向金如新,“我又不是不知道地方,从这儿走这么麻烦,不如我自己单独过去好了。”
金如新看了看她,点头同意了,“那你们坐这辆车,本官去前面。”
青灵子也跟着松了口气,车门关上,十六低声说,“姑娘,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可能他没见过我这么硬气的。”细柳暗自防备,面上不显,甚至还安抚她们,“好了,我已经在这儿了,你能松开了吧?”
哪个大夫没点儿脾气?况且还是这种请人上门的,还把人指使的跟个老妈子大仆子似的,哪来的坏风气?
青灵子松开的慢了些,被十六直接拽开,拉了过去。
一路无话,马车却迟迟未到,细柳看向青灵子,“这是去哪儿的?”
青灵子眼神躲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去庄子吧。”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细柳和她知道的消息不对等,这样就很吃亏,此时外面的路,明显不是在城里了。
下一步会遇到什么事,细柳不知道,只十六的脸色,从开始到现在都十分警惕,配合着细柳追问,“你还不说实话?”
青灵子说的是实话,“我是真不知道,每次去的路线都不一样,最后都是去了丞相府。”
十六立追,“你怎么知道是丞相府?”
“我问的啊,那小姐身边十几个伺候的人呢。”青灵子说的惶恐,还怕她们不信,又说,“姑娘,你信我,我是来请你帮忙救命的,怎么会骗你呢?”
“希望你没……啊!”
细柳正说着话,马车忽然一颠,几人都被震起来了,撞到车壁上,车窗帘被倒灌而入的风吹掀飞起,细柳眼角余光看到车外,已然是山崖,而来路上站着一车夫模样的男人,正看着这车。
十六立刻伸手拉她,“姑娘小心些!”
马车已然失重,几人都往下掉,细柳也慌得一批,她头一次孤身无援的时候经历这种事,且不止她一个人,身边的这俩比她还慌,更加重了她慌乱的程度。
但这种慌乱没持续多久,也没时间持续,因为落地就要死人的,她急忙拍过胸口,打开云空间的瞬间选点虚拟景色,拟景一开,是从她自己脚下蔓延的,往常觉得很迅速,但此时却缓慢不已——
“嘭!”
马车落地,四分五裂,车前的马连嘶鸣都没有,只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青灵子呕出大团大团的血,眼神涣散,想看一眼细柳和十六,但目之所及,没有人,身手和身侧,她已经没法看到了,是摔在她另一边了吗?
失重感和落地都是在一瞬间,细柳开拟景到底没来及,就连十六还是被她硬拽进来的,两人齐齐摔倒,惊魂未定,又被一群男人给围住了。
衣衫褴褛臭气熏天,十六惊叫一声,匆忙爬起来挡住细柳,却被细柳反手拉下,惊呼一声,“姑娘!”
其中有一人已然伸手,细柳一个后踢,把人踹开,这才拉着十六起身,“放心,已经安全了。”
十六瘆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姑娘,这是哪儿啊?”
“山崖下面,”
细柳把那些人重新隔离了,刚才进来的仓促,不知怎么破了隔离边沿,让他们看到了,这下好了,更不用放出他们了,她收回拟景,只余四尺见方,看着外面的残局。
十六被冲击的太过,挨着细柳抖抖抖,已无力思考。
细柳握住她的手,无奈道,“真是万物用时方起恨,刚才掉落太快,我只来得及拉你一个,眼下这样,我只能说,是我们命大。”
十六吞咽了一下,缓解紧张,“姑娘,现在这也救不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细柳带她走到那死马旁边,把马捡了,看着十六惊惶的面容,安抚她,“回胡杏斋,他们不敢动手来明的。”
十六再次紧张,“那就算是暗地动手,我们也没法应对啊。”
“是没法硬对,所以我们得赶紧回去求助。”细柳说着,找了铁锨,递一把给十六,“帮我一把。”
十六不解,就看着细柳拉她一步跨出,然后在这砂石地稍远的泥土地面上,挖坑。
十六看了一眼青灵子的尸身,明白过来,更不想动,“姑娘,您还要掩埋她?这可是她带您来的,想害死您呢。”
要不是她去求救,姑娘心软来救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步?而且到最后她也没说实话,现在姑娘没死,真的是命大,但这命是她自己留的,和青灵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根本没必要掩埋,就该让她在这荒野山间,涤荡灵魂。
细柳一人之力有限,只挖了个半尺见方的浅坑,说,“毕竟死者为大,虽然她有害人之心,但我不能做像她这样的坏人。”
十六过来又挖了半尺,“您不做坏人,总有人做坏人。她救助过我家,但其实她看不上女孩。”
“你好像比我还偏激。”细柳啧了一声,“十六,无论她目的是什么,也是救助过你的,你不能这么说。”
虽然言语上是不情愿的,但两人依旧是把她安葬了。
“经历过这种事情,还能挖坑埋人的,估计只有我们了。”十六自嘲。
细柳说,“不仅埋人,还有心情烧烤,鸡鸭鱼兔你选一个。”
说着,把那破碎的马车收拢,点了一把火。
十六还以为她真要烧烤,十分愣怔,待看到她举动之后,才明白她是毁灭痕迹,便没再说话。
末了烧完只剩余烟时,十六问该怎么上去。
“上去干嘛?你还有事?”细柳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太明白。
十六也疑惑了,“那不上去,我们怎么回去?”
“顺着这石砾一路走,总能出去的。”
细柳就没想过要上去,谁知道上面是什么在等着她们,这次有命活着,可不见得下次还有命能活,她对抗不了这些,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表面平静,但内里早已吓到发烧。
十六倒是真不害怕,她只要跟着细柳,就很安心,就像细柳一点一点教她如何打听文化如何筛选有用的消息那样,很安心。
两人走了两天才见到村子,一问才知,离京城一百多里,前面不远,就是景城。
竟然走到景城了,细柳回头望了望来路,那山不太高,低低的绵延着,她又看了一眼十六,还是有点儿不信自己能走这么远。
十六说,“姑娘,我们去景城雇个车,再回京吧。”
“嗯,先进城。”细柳摸了一下额头,“我得休息两天。”
走了两天,休息两天,细柳要不是为了缓解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早就回胡杏斋了,她之前真是高估了自己。
人家要杀她,多的是办法,而她除了借用外挂,一无所长。
真是,太苦∪了!
“姑娘,我借到厨房了,店家答应让我们下午借用半个时辰,木柴和食材我们自备。”
她正兀自懊恼,十六进开客房,说的高兴。
细柳哑然,“我……”
“我知道姑娘有难处,但我们有一技之长啊,您会做我会说,我们不会太难过的。”十六积极向上,说的像一朵花。
“我,我现在……”
细柳想说自己没心情,但十六已然转身了,“现在我去准备食材,店家说了,这些东西他可以垫付,等卖完了再结算,一会儿午饭我端上来,咱们下午就能做糕点了。”
细柳默然看她一阵风似的来去,幡然醒悟,这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了,还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没死、还能继续,十六都这么积极向上,她何必自丧?
“开干!”
她出声加油,也不用等下午了,现在就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