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厨艺做点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张娇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出来而已,又不需要真做什么。
细柳让青枋教她煲汤,这个更合适。
年关一天天近了,张娇说天天来,也没那么多时间了:就算方杰家人口简单,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该备的东西也依旧很多,且她如今新婚,还要去娘家走礼,少不了又是很多的事。
细柳可以说是最清闲的,她对于过节的感觉都来自于周围环境,这里人都把这节日过的热闹了,她就跟着热闹一下,如果周围冷清,她也就跟着冷清。
“姑娘,咱们剁饺子馅用什么肉啊?还是各种肉都剁一些?”十六把二十一放在院子里让他自己玩,她来询问采买。
“我……”她摸出二两银子,“你看着买吧,我这手还没好,这些事我做不了,最多烧个火,煮点汤。”
“姑娘太谦虚了,您什么不会做啊,虽然现在受伤了,但这不正养着么?”十六赶紧说着。
细柳笑了笑,没说话。
“你赶紧去买菜吧。”青盏催了一句。
只有青盏知道,细柳根本就没闲着,虽然明面上是没开门,但凡是来询问做点心的,细柳都应下了,然后在约定好的时间,让青盏送上门去——反正都是寻常点心,那些精致的,普通人家并不多买。
方杰带着张娇来请她回去,那架势,好似搬家。
“你之前不回去,说是那边没给你留屋子,明明我给你留了,你不喜欢,那边的东西我都处理了,你把你的搬回去,布置一番不就成了?”方杰说着,就要让人动手。
“这是要明枪了?”细柳站在廊下,看着一院子的人,面上带着轻蔑的笑,“我是一介弱女,带了几个小丫头,单独住这儿,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你成亲腾地方吗?你说几句好听的,就想把我的东西一一霸占,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论音量高低,细柳自忱不输,尤其是在自己地盘上。
方杰就是想来强的,毕竟他说了那么多次,也不见细柳有更改的行动,索性他就把她搬回去,她要是再敢当众用异宝,那就是给他机会,毕竟她不被人看见,也动不了能看见的东西,除非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被细柳挑明了说,他再次被拿捏住了,好像一点儿都不占理儿。
张娇说,“小姑,夫君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平时就多有凄凉,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也该一家人团聚着,欢欢喜喜过个年。”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细节更是直接怼:“好大的脸啊,跑到我的小院里,跟我说欢欢喜喜过个年,然后把我的东西都搬走,打着为我好的名义,霸占我的东西,明知道上面没写名字,出了这院门,我再说那是我的,也没法证明了。”
虽然之前两人相处着还不错,但时间尚短,才二十天,这就是牵扯利益,细柳忍她才怪。
张娇没想到细柳也会对她变脸,她一时有些接不上话,便看向方杰。
方杰叹气,“小妹,这是咱们这么多年,第一次一起过年,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吗?你是想看我内疚、惭愧了,才高兴?”
细柳说:“我在胡杏斋,你在溪流居,咱们隔着两条街两道巷,我就算有千里眼,放着万里银装素裹不看,看你?你是长得美,还是长得俊?”
方杰额角青筋直跳:“你怎么又胡说八道了,我就是想着,你和你嫂子能常在一起,多说说话,你和你嫂子学学……”
细柳打断他的话:“跟我嫂子学什么?学着如何伺候你?你不是一直叫我小妹吗?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呢!”
“你,你!”方杰简直要抓狂,“你想气死我!爹娘不在,长兄为父,我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说不出什么了,就要打人,打死了我自然没人再说你。”细柳哼了一声,平摊手掌,开了拟景,延伸到方杰脚下。
张娇惊呼:“啊!这是怎么回事?”
方杰本是冲向细柳的,细柳还在廊下的柱子旁,丝毫没动,他却越走越偏,一下子在院中间,一下子在走廊上,一下又在张娇身边,哪哪都有他的身影,最后到细柳面前,明明是细柳推了他,反倒是细柳摔了。
早在一旁防着的青盏急忙上前,招呼青枋把细柳扶走,她拦住方杰,“大公子,您别为难姑娘了,她已经很辛苦了,挣的钱全都给了您,如今过年,您就高抬贵手,等年后再来吧。”
方杰瞪圆了眼,“你就这么编排我?你真是没有良心的东西……我辛辛苦苦为了让你摆脱恶名,找个好人家,你不听不改也就算了,还如此诋毁我,造谣生事,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子。”
他捂住胸口,觉得钻心的疼。
细柳啧了一声,撑住扶栏,收了脸上的不屑,用眼神表达,再次重申:“你有功夫把我不愿意的事强加在我身上,怎么不去搜罗杀父仇人的罪证呢?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原来是个聋子,我说了无数遍我现在不嫁人,不需要找人家,你都听不见,依旧做着你想的事,那既然是你想,和我便没关系了,但你却再度强加到我身上,真是的,我没让你做啊。”
张娇站在院中,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说了一句,余下的只是在听,越听越觉得小姑子像一个人,像极了一个人——她姨娘。
她姨娘就是这样,虽然和她父亲有关系,但根本不在意她父亲,自己住在庄子上,吃喝不愁,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她父亲不高兴,也丝毫影响不到她姨娘,因为两人根本不见面,而她父亲的态度,最躲就是影响庄子的人。
而她姨娘赚钱的法子也是千千万万,有钱在手,根本不看人脸色。
念及此,她再看细柳,就觉得这么活着痛快,但她痛快了,男人就觉得控制不了。
难怪夫君着急了。
方杰气急败坏,“你是没让我做,但这些都是为了你,你自然比那些事重要,你懂不懂我的苦心!”
细柳已然决定和他撕破脸皮了,否则这年都甭想过好了,就算这个年过了,以后年年如此,烦都要烦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青盏去请大夫,她一矮身,坐下了:“你果然是耳聋之人,我也是为了你好,劝你一句,早治疗早见效,对我耳聋不要紧,要是眼瞎了,那才是到头了。”
方杰吐血:“你……”
“夫君,夫君消消气,你们俩说的不是一个话题,越说越误会,先缓缓,小姑她没恶意的。”张娇急忙上到廊下扶他,对他吐出这口血,一点儿紧张都没有,说着话,还让人去端水。
方杰看了她一眼,扑通倒地。
一院子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知所措——主子家的事,自然是不能议论的,但这主子,也太稀少了,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
大夫很快过来,是回春堂里细柳带着青枋见过的,一到这儿,自然是先给病重的看,看了之后发现没问题,扎了一针就醒了,转而去看伤轻的,这才发现并不轻,手臂上的伤口又裂了。
“这么深,肯定是要留疤了,是刀伤?”老大夫包扎着问。
细柳嗯了一声,问方杰的病情,大夫说:“淤血吐出了,心气儿通了,健壮的像头牛,你不用问他了,还是留意自己吧。”
“多谢大夫。”细柳赶紧道谢,像是那种温顺好妹子。
大夫留了药粉,又开了药方,又被青盏送出去,对着胡杏斋的门匾,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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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醒来就被告知他是被细柳给治好了病,还是大夫说的,他当时就大骂庸医。
“人家是回春堂的坐诊大夫,你去打听打听,回春堂里三位坐诊,哪个不是妙手回春德高望重的,你骂人家是庸医,不就是不想承认你有病吗?”细柳从外面进来,带着青盏,端着汤药。
张娇起身道谢,扶她坐下:“你自己的伤还没好,不用担心你哥,他没事。”
“我这不是怕你挨打吗?”细柳说,“你刚才也没替他说话,还被我呛声,他这种脾气,要的打了你,你会说?”
张娇汗颜,忙道:“夫君人很好的。”
“有多好?给你钱还是为你拼命?我受伤至今,他连一次都没问过,都是面上说的好听。”细柳毫不客气的指出。
青盏端药,递向张娇。
张娇接了药碗,“夫君,把药喝了吧,虽然心气儿通了,但心火还是有点儿大。”
“天天被这丫头气,没火气才怪了!”方杰真想打她,要不是床榻和桌子中间隔着屏风,他早一靴扔过去了。
“大哥最好别这么大火气,听我把话说完,”细柳又让青盏拿出溪流居的房契地契,“我把溪流居送给你,算是新年贺礼,祝你和嫂嫂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她说些他想听的,把今天过完,已经决定好了,以后,不是兄妹。
“还说不是兄妹呢,瞧瞧这性子,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各自倔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张娇打圆场,“小妹送这么大的礼,真是让人过意不去,那就承你吉言,到时候给你生个大侄子。”
方杰被张娇轻拍手背,本来是不说话的,但听完就忍不住了:“谁要你的,那本就是我买的。”
细柳淡然道:“契书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