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堂上,却见墨尘的座位,空着。再看高昀,也不见踪影,我立即警觉起来,四处寻找。
厅里没有,院里也没有。我便跳到屋顶,从上方寻找。远远的,我看见后巷停着辆马车,心下疑惑,便前去查看。打开车门,见墨尘闭眼坐在里面,一股异香迎面袭来,我一心只在墨尘身上,也不在意。探探墨尘的鼻息,一息四至,并无异常,我刚想叫他,便觉眼前一片模糊,头也昏沉起来。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个声音问:“大当家,多了一个。”
接着,是高昀的声音:“他也是专跟老子作对的小白脸,一起绑了,赚双份。”
一路颠簸,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已身处一间暗房,门窗紧闭,只有一盏烛台,隐约听见脚下窸窣的声音。“吱”的一声,我吓得跳上石床。
“有老鼠!”
烛光昏暗,我看见墨尘就在我眼前,闭眼坐在这石床上。
他还是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玉簪束发、仪态从容,半披的长发又添了些俊美妖邪。
“墨尘!”我大呼一声,冲上去便对他上下其手,“你没事吧?受伤了吗?有没有怎么样?”
墨尘身躯一震,按住我的双手,低声道:“我没事。”
我放下心,四周查看一番,不禁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盘龙寨的地牢。”
闻言,我脸色突变。盘龙寨是活跃在黔州的流寇,在黔州已犯下过几宗大案,他们心狠手辣,作案从不留下活口,官府也束手无措。
“你怎知这里就是盘龙寨?”
墨尘道:“我计算过方向和距离,这里应该是横山。”
我恍然大悟,难怪黔州查不到盘龙寨所在,横山位于岳州西部,黔州官府自然想不到。
“所以,你是故意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故意惹怒高昀,故意显摆,故意被抓。我长舒口气。
墨尘瞥了我一眼,一字一顿道:“除了你。”不在计划之中。所以,当看见潇潇出现,他皱眉,怕她坏事。他故意拿话激她,点花魁惹她不快,不过是想支开她。岂料,她还是跟了过来。
我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瞧,我也没坏事,还可以在这里给你做个伴,多好啊。”
想起潇潇这几日护他的种种,墨尘只能摇首叹息。自陆氏一族被问罪抄家,母后被幽禁永泉寺,他便一直孤身一人、孑然一人,怎知会遇见潇潇这样的女子。
“你我萍水相逢,何必如此?”墨尘问。
闻言,我顿了顿,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居然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小声道,“你不是知道吗?”
“就因为这副皮囊?”他轻笑。
被他这么一问,我也答不上来,只想起青熙阁初见的那一幕,只一眼,我的脑里心中,便全是他。
墨尘站起身,道:“你会后悔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原本睡着,却被饿醒了。墨尘在一旁静坐。我睁开眼,眼前便是一副美男静思图,俊鼻如峰、薄唇如丹、长发如瀑、风骨若仙。我的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秀色可餐”。
“你是在打坐吗?”我半卧在石床上,斜倚着脑袋看他。我还是一身玄色男装,头发已散落下来,脸色略微苍白。回想着从哥哥那里听来的皇家八卦,猜想,佛寺十二年,墨尘大概就是这副“莲花出水地无尘”的模样吧。
见墨尘不答,我又自言自语道:“可有法号?初尘、了尘、无尘?墨可、墨思、墨怀?总不会叫墨子吧!”说道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胃也跟着抽疼起来,其中还伴随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无尘。”墨尘暗哑的声音传来,在密室显得格外有磁性,“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父的意思,是让他忘却凡尘、皈依我佛。又或者是“无人解把无尘袖,盛取残香尽日怜”,思及此,墨尘自嘲的一笑。
牢门倏然开启,突如其来的光有些刺眼。我定睛一看,竟是高昀。只见他手提一把染了血的大刀,怒目而来。
“你到底是谁?”高昀剑指墨尘,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原来,墨尘在马车中并未晕倒,他沿途留下记号,引楚裕带兵剿匪。此时,官兵已杀入寨中。
墨尘起身,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透着威严不可犯的压迫气场:“本宫,宁王。”
高昀大惊,喝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闲王,也敢管老子的事!”
墨尘道:“不是管,是——杀无赦。”
高昀闻言,嗤笑一声:“找死。”
我在一旁,除了对墨尘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表示赞叹,更担心他的安危。虽是饿的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我依然提气上前,挡在墨尘身前。高昀一刀砍过来,手边没有武器,细皮嫩肉的我不可能空手接白刃,我只能拉着墨尘,以轻功闪避。体力消耗,肚皮空空,让我的动作逐渐迟缓。我将墨尘推出门口,道:“你先走,我挡着。”
墨尘只看了我一眼,道:“撑住。”
我避他几招,便想着如何逃跑。他动作没我快,但力气大、体力好,持久下去,我必败。我闪躲着他挥舞的大刀跑到门外,外面已一片狼藉,不远处还闪着火光。
几个壮汉跑了过来:“大当家,兄弟们抵挡不住了,咱们走吧!”
高昀道:“老子要他狗命。”说着,几个人一起攻了过来。
我心想,完了。
马鸣声响,只见墨尘策马奔来,我立即攀住他的手,坐到他身后。他把我的手往他腰上一放,道:“抓紧了。”
我求之不得,立刻抱紧,整个人都贴着他的后背。
耳边,箭矢刷刷飞过,流箭刺中我的肩头,我忍住没有出声,立即咬牙拔箭。跑了许久,他们还在后面追着。马上颠簸,牵动我的伤口,我疼的直冒冷汗,环在墨尘腰间的手逐渐松开,身子向后仰去,我自马背上跌了下来。天旋地转,我便失去了意识。
而墨尘,自马上飞身而起,抱住潇潇滚下坡的身子,眼见下方便是断崖,墨尘抽出腰带,缠住不远处的树干,阻止两人迅速滚下的身子。再看高昀,已带着兄弟追马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