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裳月打道回府换了富贵人家小姐的打扮再来到济春堂之时,店铺前已经堵上了群看热闹的人。
原来是那小郎中要自证清白。
济春堂内里的结构是个两层的木制方塔,高顶深深,有一面由黑漆刷就满是药格,高处须用长梯搭起才能触及,此次火势便是从这面墙后连着的药仓而起。
这样一片深浓的色调平日里乍一踏进免不了都会自觉地噤声,唯恐高声洪语会惊醒隐匿在幽暗角落的药神娘娘。
而这会儿,小郎中正站在大堂中间,振声而辩。
“你说是我放的可有凭证?”即便是被衙役揪着,他声音也没分毫怯懦的。
与他对质的人是药师学徒打扮,一身灰绿的袍子,因为穿着齐整些,比小郎中看上去更人模人样。
“下午你出诊回来后便鬼鬼祟祟不搭理人,后来夜里着火时,济春堂里就你一个没见着在救火,不是做贼心虚趁火跑了吗?”
小郎中挑着眉道:“林师兄,你这个脑子啊……啧啧。”
“我这个脑子怎么了,赵师弟?”林师兄显然有些生气。
小郎中看看周围大伙儿道:“林师兄,你和诸位说说我是怎么被你给抓住了呢?”
“你……自己回来的。”他这话一说出口便觉得不对劲,于是又解释了一句,“你就是后怕了,所以偷偷回来瞧一瞧这火势,就恰好,恰好被我给逮着了。”
小郎中叹了口气道:“那我这好不容易逃跑又是何苦呢?我何不装着和大家一起救火,说不定趁乱就蒙混过关了,这去而复返,自投罗网的事情大概也就林师兄这样的脑子想得出来。”
林师兄在围观人群的窃笑中有些尴尬地问道:“可是好几个师兄弟都见你那日回来的神色不对。”
“说了你也不信,那回来的根本不是我!”
林师兄指着他道:“你平素就爱油嘴滑舌,这种鬼话张口就来,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个和你长得以模样的人?”
“当真一模一样?”小郎中眨了眨眼,然后问道,“你可看仔细了脸?”
这时,小郎中的目光忽然扫向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一双他见过的眼睛。
鹤龄不自然地别过脸来看向莫裳月道:“殿下……”
谁想莫裳月按下她的手,高声道:“县吏,这位小郎中的确是冤枉的,我可以作证。”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身上,她穿得衣服极为素净,只是袖口领口处绣了暗纹,梳了时下不怎么盛行得双鬟髻,仅有一根混素的玉簪横插在发髻背后,是以她的绝色容姿竟然隐没于人群之中许久。
直到她开口,人们惊觉,这人间玉色瑶池仙女居然就在身畔。
人群中不少少年郎都暗自恨声自己为何没有早些看到如此仙姑,不有自主挺直了腰板,期望着一见钟情的神话能在自己身上发生;而女子们则开始整理自己的发髻珠钗,目光不离她半寸,想要瑜中寻瑕。
这些动作尽收莫裳月的眼底,只是环顾四周之时,她眼睛忽然微微眯住,然后出人意料地携着鹤龄稳稳地走向了小郎中身侧的人群。
就在此时,小郎中终于顺着她去到的方向看到他要找的那双眼睛。
属于一个玉冠蓝衣,面色潮红的羸弱男子的眼睛。
一双秋波暗漾的桃花眼。
一双让人绝对过目不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