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的那只母峎不见了。我问峰有没有见到,峰也觉得好奇,因为母峎每天都在固定的几个位置,不再梁上的时候也是和公峎在一起。他挣扎着在我搀扶下起来,然后我发现一个惊悚的事情。
本来其实是不会发现的,直到我搀扶着他坐到藤椅上的时候,需要扶着他的后背躺下才看到峰的背后有点异样。他背后的衬衫已经被汗湿透了,而那只找了很久没有找到的母峎就贴在衬衫里面,要不是略微凸起的衬衫和露在衬衫外面的舌头的一段,我几乎就忽略过去了。
这时候我心中一动,没有告诉峰事实真相。让他躺着问起他最近身体情况。峰苦涩的笑了,然而他的笑容中却出现了久违的光彩,他告诉我平时在家的状况。自从生病之后,他基本上就是躺着等死状态,父母在家的时候有人服侍,但是父母也要工作为他的医药费奔忙,所以基本上他也只能在勉强自理的情况下一个人宅在家中。不过今年夏天以来他的身体好了很多,连医院的医生都啧啧称奇,毕竟在农村没有特别好的医疗条件和设备,居然能恢复到生活自理的程度,不是奇迹,胜似奇迹。
现在的峰不需要导尿管,全身也没有了以往那种臭烘烘的尿骚味,平时的早上或者提前一天夜里峰的父母把一天吃的做好了放冰箱,他可以自己起床简单的热一下就吃,这样就解决了一天三餐的问题。日常的锻炼也可以在不用搀扶的情况下每次走几分钟了。我不禁为他感到由衷的开心,毕竟一个小伙伴缠绵床畔多少年,能走出病痛的折磨,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情。我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公峎身上。
这时候我才发现公峎似乎有了点变化,变得暴躁了许多,而且身体似乎小了一号,奇怪的是上次鲜红粉嫩的舌头,此时显得格外暗淡,仿佛一个人长了厚厚的舌苔,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的地方。转身的一刹那,我明白了。
公峎的舌头,比上次大了。除去身体缩小的比例差,至少相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已经至少大了30%,参照对比的餐桌脚就知道,上次见到的时候,舌头宽度还不到桌脚宽度,现在,舌头已经把桌脚盖住了。
我如实的记录下了公峎的变化,外表,毛色,暴躁的脾气,舌头的情况,爪子,尾巴,菊花以及身上的味道之后,看了一眼峰,决定回去之后再把母峎的情况记录下来,既然他不知道母峎其实就是在他身上,而且看情况母峎对他没有任何危险,那么我还是不说为好,免得再生事端。
关掉录音笔,我和峰简单的说了几句,便服侍他睡下,盖好了薄薄的棉被,我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后颈上的母峎,借口想要留一些合影照片,峰也愉快的答应了,我就架好了三脚架,把相机调节到倒计时拍照模式,设置好了参数之后,就坐在峰的床边和峰一起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收拾下所有的器材,结束了一天在外面的工作。
回到家中,我临时征用了父亲的书房。这是一间老式的民房改造的书房,有七八十年代的水泥地板,也有那个年代的琉璃瓦片和衣架,更有古朴的木格门窗,还有更早的线装书和现代化的空气除湿机。父亲爱书,一间书房几乎占据了整个祖宅一半的面积。祖父去世的时候,父亲三个兄弟中就他继承了这个书房,小时候的我,几乎每次淘气完之后都要来这里听父亲念书,念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文言文。
作为一个严谨的专业人士,我不会把我看到的记录下来的原始材料随便整理就下一个结论,这点是我导师欣赏我的地方,也是我赖以成名的工作态度。我的工作说穿了就是整理,研究,对比。找出相似,对比不同,研究共性,发现差异。
虽然工作的这几年,我偶有斩获,但大多数时候,我都被专业知识的海洋所深深的震撼,我知道,我见到的,研究的,了解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真的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资本。在神奇的大自然面前,我还只是个孩子。想到孩子我就想到了女友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它还在茁壮成长,不知道是个男生,还是女生。如果是男生,我会让爸爸亲自带他;如果是女生,我决定要把她带在我身边,直到她会走自己的路。
神游天际之中,书房门打开了,父亲和她担忧的看着我坐在书桌前发呆,这时候我才发觉天色已黑,旁边打印机上整理的材料已经用了半包纸,而电脑中的文档已经有了一百几十K大小。我把今天的进展通过邮件发给了国外的导师,跟着父亲走出了书房。
因为晚上还要整理摄像机中的资料,所以我简单的用餐后服侍父亲入睡,女友习惯了我的晚睡,所以在书房放下躺椅,盖了一床薄薄的棉被陪着我看资料。
前两个摄像机资料很正常,我用三倍的速度播放,看着自己在镜头中忙忙碌碌,和峰在躺椅上头歪来歪去,我不禁笑了。而镜头中的公峎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不是特地看着那个位置,我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除了它舌头偶尔的移动。而母峎的舌头在峰转头的时候若影若现,我没有告诉女友母峎和公峎的存在,只是自己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一次,两次……整个录影看完,两个摄像机忠实的记录了公峎和母峎的位置,我心中有了点计较。
这时候女友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我轻轻的抱着她放到了床上。继续看第三个红外摄像机。
十分钟后,我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大的外面的父亲都听到了,更别说就睡在书房的女友。
为了验证我的发现,我好不容易等女友和父亲睡着了,再次打开摄像机。
这次我三台摄像机一起看,两个小时之后,录像看完,我明白我有了新的发现。
第二天清早,雾蒙蒙的村落在黎明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神秘,记得小时候河水中还有野鸭,我披上外套,在门口活动了下手脚,便向河边走去,雾气漂浮在河面上,仿佛仙境一般,远处的水面似乎还有动静,稍微等一会儿就能看到水面荡漾出一个一个的同心圆,走近去看的时候,果然是一只只的小野鸭子。我童心大起,抓起路面上的瓦片碎块,弯下腰,打了个水漂过去。手艺果然没有生疏,碎瓦片在水面连续漂了十几下,接近同心圆的时候,雾气中传来鸭子“嘎嘎”的叫声,同心圆更大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