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晏炜还不是人人喊打的魔头,无衣也不是受人称赞的天下第一公子。两人乃是同门,师承当代大师,立树先生。
立树先生一生只收了三位徒弟。大弟子晏炜,二弟子无衣,三弟子是一位女子,秦臻如。秦臻如是位奇女子,原本立树先生无意收女子为徒,可是她自己跪求,解答了立树先生的难题,立树先生感其真心收她为徒。那时候他们在树园里学习,晏炜与无衣都还是少年,偶尔也会因为难题争辩,而秦臻如向来是个温柔的像水的女子,也乐见其成,常常在一边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然后三个人一起去喝酒。几个人都不问来历,只是至交。那时候,晏炜和无衣都以为,秦臻如是个软糯的女子,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她才是他们中间最固执的人。
后来有一天,他们的生活轨迹发生了改变。一队黑衣人来到了树园,而恰巧,晏炜和无衣出门在外,园里只剩下立树先生和秦臻如。黑衣人有备而来,很快把握了树园,立树先生与秦臻如被擒。立树先生看着他们倒是丝毫不慌张,只是淡淡地,“你们放了她,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这里没有。”
“主子说过了,拿到东西我们不伤人。”黑衣首领这样说着,即使登门入室,他们却不曾对立树先生有所不敬。
“既不伤人那便放了她。”立树先生看着自己的弟子,他早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也不想牵扯其他人。
黑衣人放开秦臻如,她却不言语,只是站在立树先生身边。立树先生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的这几个弟子,晏炜心性直接,无衣慢热却重情,唯独她,最为固执,看似什么都不争其实什么都在她心里。他看着秦臻如,“走吧,去找你的师兄,让他们不必管这项事,这本是我欠的。”
秦臻如不说话,也没动作。黑衣人却没了耐心,“主子说过,要么拿到东西,要么拿到你的人头,你自己选吧。”
“东西不在我这儿。”立树先生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在很多年前,他便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杀。”只一字,双方却同时有了动作。
黑衣人冲上来,秦臻如长剑出鞘,学了这么多年,她的剑法,便是几位师兄都比不上。惊鸿之剑,一勾一点,尽是杀机。
可终是寡不敌众。鲜血染红了脚下的草地,秦臻如身受重伤,手臂被划伤,直滴血。她咬了咬牙,撕下一块布条,缠在自己的手臂上,握紧了剑。
“阿如,退下吧。这是我该还的,却不是你该做的。”立树先生看着她,手里颤抖却始终没有动作。
“老师您教了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还您该还的,而我做我该做的。”一字一句,明明是那么一个温柔的人,却在满身血痕的情况下,缓缓站起来,眼里全是坚定。
无衣与晏炜在山下接到信息便往回赶,可是没有赶到。等他们回来时,秦臻如倒下了,她握着晏炜送给她的惊鸿剑,满身是伤,扑在立树先生的身上,而先生早已没有呼吸。
立树先生终究是选择了用自己来弥补遗憾,对秦臻如来说,遗憾也好,亏欠也好,他都没有出手。而秦臻如,从没有怨恨,只是本着师恩,既然自己的老师要偿还,那么她也不会阻止,可是要她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那她只能以自己的骨血,来报答师恩。
树园到处是血,地上倒了许多的黑衣人。大雨冲刷着,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晏炜与无衣埋葬了秦臻如与立树先生。两个人都没有言语,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立树先生之死轰动武林,晏炜与无衣出师后,不知所踪。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在避祸。直到有一天,立树先生的宿敌,整门被灭。凡参与过此次屠杀的人,无一不是落得尸骨无存,被屠满门的下场。他们才明白,这两个人,是何等,睚眦必报之人。
可是在那天,两师兄弟也决裂了,仿若再无瓜葛。晏炜创建了三生宗,主江湖纷杀,而无衣立闲楼,只管答疑。
后来啊,有人见识到了晏炜的手段,他们亲眼见晏炜谈笑中灭了人满门,渐渐就流传出了晏炜的凶名,反而是开始忽略无衣。
可是只要稍有见识与远见的人,都不会忘了,当年的屠杀,也有无衣一分。
这世上令人恐惧的人有两种,一种是阴晴不定,谈笑风生间就灭你满门;另一种是睚眦必报,看似随意,你若触犯,一句话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晏炜和无衣就是这两种人。
……
“所以,说到底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狄埁慢悠悠地说到。
“凡事总是要眼见才为实。”申屠序彦倒是肯定这一点,对于这个,几个人都是明事理的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而且我看公子似乎与晏炜很有交情。”白常平倒是注意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场景一转。
“的确,晏炜是我师兄。”无衣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
“看得出来,先生与晏炜交情不浅。”花重兴致索然地喝着粥。
“哦?”无衣看着她,把面前的包子夹了一个放在她面前。
“不然先生怎么会直接来找我呢?而且昨晚晏炜一看就是看着先生的份上对我颇为忍耐。”
“忍耐?”
“我……不小心,打了他一巴掌。”花重脸都红了。
“……挺好。”无衣倒是惊讶,勾着嘴,明显可以看出他心情很好。活该,叫这个小子把丫头带到青楼去。
花重看着他的笑,心里也是暖暖的,即使先生平日里淡然自若。可是她可以看出来,先生身边没有可以分担的人。如今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可以看的出来,晏炜真的是先生很好的朋友。
秦臻如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呢?花重想知道,却不想问,因为她不想让先生回忆这样的杀戮。而且,现在是自己留在先生身边,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花重看着身边的男子,笑了笑,扑在他面前,甜甜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