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依旧没有停止,已经连续奔波几个时辰了,这应该也是李尝浅从云顶观出来后走得最远的距离了。
每次在李尝浅觉得身体就要重新恢复力量的时候,劫胜就会在自己的身体的穴位补上几指,然后他就又回到了瘫软的状态。
因为头上盖着黑色头套,所以他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同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只能任由二人带着,即使到了目的地,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将会遭受怎样的处境。
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了,他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扶起来,然后让他坐了起来,背靠马车。
换了个姿势,李尝浅同样也感觉舒服多了。
面罩被拿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白顶:“准备吃饭,吃多点,不要饿死,接下来的路可不太好走。”
刚说完,劫胜就拿着一托盘的菜和三碗米饭回到了马车内。
说实话不饿是不可能的,李尝浅的上一顿饭菜是牢房中的米粥,所以一直到现在,他连一粒米也没有再吃过,少年也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以至于连基本的体力也无法保持,所以即使自己不被点穴,也难以从两人的手里逃脱。
看着面前的饭菜,李尝浅不停吞口水,但因为被点穴的缘故,他的手也微微颤抖,看样子似乎特别吃力,连筷子都拿不稳。
“慢慢习惯吧,前面可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吃得饱一点,总之不要死在路上。”劫胜的语气略带嘲讽。
“放心吧,我几次都没有死成,而且还都是在想杀我的人手上死里逃生的,关键是他们的本事可不比你们小,所以只要你们不想杀我,那我就一定不会死。”李尝浅现在基本上可以做到轻松的面对任何嘲讽。
吃完之后,三人继续前进,这次由白顶驾车,劫胜坐在马车内看守李尝浅。
按照惯例又补了几指之后,劫胜却没有将头套给李尝浅重新戴上,而且少年发现马车的行进速度明显变慢了,似乎两人也变得没有那么焦急和紧迫了。
“劫胜真君,我们不是要赶路吗,怎么速度还放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尝浅觉得倒不如聊上几句,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信息。
本以为劫胜会对自己的疑问不予理会,但没想到他竟然开口了:“出了京城的地界,皇帝小儿再想抓我们可不容易了,没必要再累死累活的赶路。”
“原来如此,我还想请问真君,您到底是何门何派,看您穿的像道袍,但颜色又不大对,总之肯定不会是佛门弟子吧?”
“佛道殊途同归,至于每个人想选择什么,自然有他的权利。”消瘦的劫胜显示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选择的权利”,这是李尝浅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是从背叛道统的钟子良口中听到的,他早已经死在了少年的剑下。
如今眼前的劫胜又说出了和钟子良类似的话,李尝浅明白了,二十岁的人和五十岁的人本质上并没有差别,他们都喜欢义正严辞的为自己的错误行为找出合理解释,并时时刻刻反复强调,乍一听或许没什么问题,但事实上却是大错特错。
“选择”本身并无问题,但钟子良的选择却包含着背叛。劫胜也是一样,他“选择”的是古怪的邪教,出于某种目的,却干着见不得光的坏事,两人都把“选择的权利”挂在嘴边,也不过是对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
“至少我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过还能见到道友我也挺高兴的,起码道统还没彻底灭亡。”虽然可能派系不同,但劫胜是个道士,这让李尝浅感到起码能有些共同话题。
没想到劫胜却一点也不觉得两人能聊到一起,反而冷漠的看着李尝浅:“道统?你可能误会了,我比和尚还想亲手毁掉道统。”
果然是个疯子,李尝浅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天色已经慢慢变黑了,三人驾马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也基本连续不停的行进一天了,马也需要休息。
白顶将马车停到一条小溪边,然后升起了篝火,准备随便烤一些野味来做今天的晚餐。
两人看李尝浅还算比较老实,所以就没有下太重的指力,只是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使不出内力,保留了他正常走路吃饭的力气,省的两人还要把他拖来拖去的。
劫胜在小溪里抓到了三条鱼,然后用树枝分别穿透,最后一人拿起一条,就开始在火上烤了起来。
天色已经全黑了,只能借助篝火才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再远一点就基本上是漆黑一片了。
附近也只能听到溪水流动的声音和柴火燃烧的声音,李尝浅感到有些阴森,不过看白顶和劫胜两人倒是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应该是经常经历这样的情况。
手中的鱼烤的差不多了,李尝浅咬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他觉得起码这次旅程自己不是一无所获。
三人都默默的吃着手中的烤鱼,篝火也要逐渐熄灭了,初春的夜还是无比寒冷,没有了篝火,凉意也就越发明显。
在月光下,溪水的流动显得晶莹剔透,潺潺的水声应该能成为今晚入眠的好帮手。
一个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河对岸,李尝浅吓了一跳,白顶和劫胜也看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放下手中的食物。
白顶站起身来,大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黑影一动不动,依然站在原地,也没有任何回答。
白顶上前两步,走到水边,同时李尝浅注意到劫胜悄悄的向后退,然后慢慢融入了黑暗之中。
“阁下吃饭了吗,如不介意可与我们一起享用晚餐。”白顶继续向对面大声说道。
对面的人影还是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李尝浅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突然,黑影后又出现一人,一击将黑影瞬间打倒在地,袭击之人走到黑影的身旁,然后蹲下来,好像在检查他的伤势。
“是假人,小心!”原来那个偷袭黑影的人是劫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绕了过去,虽然他在最后一刻发出提醒,但却还是为时已晚。
一把狭刀已经架在了白顶的脖子上。
“阁下是何人?与我有仇吗?”
李尝浅吓了一跳,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站在他与白顶的身后。
见拿刀之人同样一句话也不说,白顶有些心急了:“阁下想要什么,拿走便是了,犯不上动刀。”
对岸的劫胜见事已至此,白顶也被挟持为人质,也就无所谓隐匿行踪了,直接从河对岸蜻蜓点水般跃了过来。
篝火已经完全熄灭了,凭借月光虽然能看清楚每拿刀之人的轮廓,但却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你的剑呢?”另一个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李尝浅大喜过望,因为他听出了说话之人的声音,而这句话问的也是自己。
“应该是......丢在过龙镇内的有朋酒馆里面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第二次丢失掌门送给自己的剑了。
“嗯,知道在哪就还好。”马车里的人并没有责怪少年的意思。
“阁下非要装神弄鬼吗?”劫胜刚刚被骗过了,所以现在显得有些不耐烦。
“单论装神弄鬼的话,我可比不过太平教。”
李尝浅注意到白顶和劫胜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都被不漏痕迹的掩饰过去了。
“阁下如果想聊天,不妨先让我身后的这位朋友把刀先放下吧。”白顶的冷汗直流,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马车里说话的人正是方墨,而拿刀架在白顶脖子上的人,看身高应该是钟北曦没错了,李尝浅对着白顶身后的黑影笑了笑,他猜测凌霁应该就在周围负责警戒。
“那倒不必,我喜欢把刀放在别人的脖子上说话,这样才能确保他说的是实话。”方墨的语气永远不紧不慢。
“好,那就由你开心吧,但是你起码要告诉我你想要知道什么吧?”白顶僵硬的如同一个雕像,一动也不敢动。
“须菩提白顶神僧?你也是和尚,巧了,我跟和尚挺有缘的,不过恕我眼拙,请问另一位是谁?”
“劫胜真君。”劫胜的回答很简单。
“劫胜?真君?那就是道士了,名字起的倒还挺不错,不知道眼前这个劫你能不能取得胜利。”方墨一向喜欢调侃这些自大的人。
“能不能胜,接下来就知道了。”劫胜虽然能感觉到来自对方强大的压力,但他还是觉得起码气势上是不能认输的。
“哦?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就来比一比吧,劫胜真君。”
“好,如何比?”
“早就听闻太平教教主颜若凡,精通胎隐秘法,神功大成无人能出其右者,而修炼胎隐秘法的人大都内力深厚,想必作为他的门徒,两位也都有修炼了胎隐秘法吧?那你们的内力肯定也高于常人不少了,不如就让我们比比内力吧,还希望劫胜真君能够手下留情,至于赌注嘛......就是他吧。”
方墨走出马车,在众人面前现身,提到赌注时,用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李尝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