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模糊的灰白色,倾刻间,像是掀翻了的水桶,暴雨如注,打在路边娇嫩的木棉花瓣上,蒙蒙中,灰色雨雾中绞动着鲜血般的嫣红。
路面上的坑洼积满了水,车轮辗过,翻腾起巨大的水花。我在后座猛地一颠又一颤。车速太快了,快到我都不敢去看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道路两旁。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此时的恐惧,也彻底模糊了到底是周擎屿的霸道还是这飞驰的车速,或者两者具有,从而对我的神经上了两道紧绷且痛苦的弦,不知道何时就会彻底断掉。
我紧张的快要癫狂,不断哀求着周擎屿,慢点开,再慢点开……
可惜,没有任何作用……悍马车仍旧在路上飞驰的咆哮着。因为惯力,我在后排座位上被撞得头晕眼花。
这种夺命的车速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才适时停下,我的心脏才得以渐渐回到了它该待的位置。
转眼间,我就被他从车里拉了出来,带到了一座豪华房子前。
“周擎屿,你说过的,不会强迫我。你为何要出尔反尔!”我因为惊和惧,不住的大口大口喘息着,希望他艮久之前的承诺可以帮到我,只是承诺只对君子有用,那他这样的小人呢?
周擎屿的手背从我苍白无血的脸颊划过,嘴边缓缓勾起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在我眼里只觉得是地狱使者般的骇然惊悚。
我惊诧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捧起我的手,细致入微的察看,像个发明家在看他耗时耗神已久而完成的作品一样,他的手轻轻触碰着红肿的部位,虽然动作轻柔,但是还是让我忍不住倒吸凉气。
“你说的对,我是不会强迫你,但,如果你下次还敢忤逆我,我不介意直接在车里把你生吞活剥,所以,今后给我乖一点……”
我是彻底被吓怕了,只得像个小学生被老师斥责以后,知错悔悟般拼命的点头。
他也许是很满意我的态度,用手温柔的抚摸着我垂于脸侧的几缕被雨淋湿的发丝:“今晚,你就睡这吧,明天给你假,好好休息下……”
我木讷的继续点点头,在他危险如兽的注视下,抖着不受控制的肩膀,像个土拨鼠快速的钻进了尽管十分柔软温暖,可在我心里却冰冷异常的被窝里,执行必须完成的任务一般,闭上了眼睛。就算闭不上,也要用力闭上。
我感受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庞,那是一种我无法抵抗,令身体恐惧到麻木的触感。那感觉每多在脸上停留一秒,心脏就会每秒钟多一个频率。
这种频率持续了很久,直到他离开。
我从未感受到长夜如此漫漫,直到太阳升起时,我才敌不过困意,小憩了一会,但,仅仅只是一小会儿。
睡梦中,我还在想周擎屿是否还和我同在一座房子里,于是神经一阵痉挛,我下意识的醒了。
起身后,入眼虽是镂金雕花的奢华摆设,在我看来,却是一屋的荒芜萧瑟,只有荆棘丛生的陷阱重重。我赤足跳下床,踩过冰冷的瓷砖,做着在周擎屿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想让阳光照进来。可惜今天依旧是阴雨天,没有阳光。
精致床头柜上的手机霎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是数十个让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未接来电,我滑动手机贴到耳边:“喂,刘义……”
“小朵,你到哪里去了,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知不知道,下这么大的雨,我都担心死了,我问过你妈,你昨晚根本没回你爸妈家啊,你到底去哪了……”
我有些声音梗塞,面对刘义近乎指责的担忧也觉得是幸福万分,毕竟有人牵挂和没有人理会是天堂地狱般两个世界的感受,我撒娇似的安慰着他,并且说我一会儿就回家。
挂掉电话后,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只探出一个脑袋想看看周擎屿是否在家。我后知后觉才看到墙上挂着的钟,提示着我,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他应该早就去上班了。
我像是躲避了一个疯狂猎人日夜的追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只是觉得这里和龙潭虎穴别无二致,我断然不敢过久停留,于是又把昨夜被某个禽兽撕碎的破败连衣裙又胡乱的套在身上,准备离开。
可是镜子里的我实在狼狈不堪,让人一看就觉得好像我被人凌辱了一样,虽然实际上确实是。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出门,实在怕自己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笑话死。
情急之下,我在他家稍微扫荡了一圈,从他的衣柜里叠好的衬衫里抽出一件,穿上身,尽管有些大,但还是能勉强蔽体。
我犹如一位不速之客,想会赶紧逃离我本不应该待的地方,只是我一开门,就与刚来的家政阿姨撞了个满怀,我忙着跟她道歉。
只是那家政阿姨是慈眉善目,见到我后立刻是笑开了花:“咦?姑娘,你是怎么来这的,你是周先生的……朋友?”
其实阿姨丝毫没有恶意,但是传播进我耳朵里,再到大脑中,转眼就转化成一种无法破解的羞辱感,我不是周先生的朋友,我只是他看中的玩物!
“我……”
“哎呦,自从我来周先生家当保姆,还从来没见过他样家里带过朋友呢,周先生已经上班了吧,你吃饭了吗?用不用我给你做!”阿姨异常的热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大脑皮层的潜意识告诉我,还是不要过久的在这里待着了。
“不了,谢谢您,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我剥开阿姨的手,行色匆匆,却没能忽略她后面近乎卑微客套的追话:“姑娘,您慢走啊……”
我不能慢走,只能选择快走,而且越快越好。可惜,走了很久,才发现这里是金市郊区有名的一座别墅园,这里的人物都非富即贵,出门都专车接送。所以,直到皮质高跟鞋将我的脚磨出几个豆子大的水泡,才找到一处公交站台。
公交车窗外,路边的绿化风景不断的往后奔着,不知是这灌木的移动,还是天边悬挂的片片灰色棉絮,都让我一阵恍然眩晕。
此时,我的双目没有焦虑,大概就只是按搁在眼眶里的假眼球罢了。我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更加模糊昨天晚上只是一场梦,还是真真正正发生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