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陆青霜的住的院子，戚素素大致扫视了一圈，院子是当家主母应当住的正院，宽敞亮堂，外面有不少下人们候着，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这些虚有图表的东西，出身定远侯府的陆青霜会稀罕吗？
到了陆青霜的房间，知书率先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小心地报了一声：“小姐，煜王妃来看您了。”
戚素素和姬小羊跟在后面走进去，首先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戚素素皱了皱眉，一路走到内室看向躺在床上眼眶通红，面色苍白虚弱的陆青霜，后者之前大概在睡觉，听见动静后才睁开眼睛。
当看见戚素素站在自己面前时，情绪一个没控制住，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用力抓住戚素素的手腕，哽咽道：“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没了……我该怎么办……”
虚弱又痛苦的声音听得在场的人心中都格外地酸楚，戚素素设身处地地想象一下若是她怀着姬小羊时，因故没能保住他，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她可以理解陆青霜的痛苦，可是……陆青霜和她不一样，其性格让她此时只有满心地痛苦和失去孩子的黯然，情绪极为低迷，却看不出丝毫想要疯狂报复的滔天愤怒。
连为自己讨公道的心都提不起来，是不是太消极了点？
同样的，她更不能理解，定远侯陆北辰是实权勋贵，武将出身，手中还握着一定兵权，出身这样家族的小姐，陆青霜怎么能被家里最高官员就是五品的慕家欺负成现在这样？
就因为头一年没怀孕，就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姬小羊没像平时一样嘻嘻哈哈，特别乖巧地凑到陆青霜跟前，小手轻轻拍陆青霜的手背，轻声说：“霜姨，难过的时候哭出来就好了，但是不能一直哭，对身体不好的，你放心，母妃一定会帮你的。”
陆青霜看着姬小羊乖巧的样子，想到如果她的孩子生出来，长大了以后也会这般可爱，心里更难受了，嘴上喃喃着‘我不哭’，眼泪却分明流得更凶。
姬小羊面对对他们没安好心的人时可以任意放飞，但面对亲近的人这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求救地看向自家娘亲。
戚素素对他摆摆手让他一边站着，自己走到床沿坐下来，“我帮你先看一下身体情况，孩子没了可以再要，身体不能搞垮了。”
陆青霜边哭边说：“我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个孩子，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她）做漂亮的小衣服，小被子，甚至没能让他（她）有机会出生看一看这个世界就失去了他（她），我对不起他（她），还劳你为我准备了那么多需要注意的禁忌，我都有小心没碰，原本房间里有的一些避讳之物都处理掉，可我怎么也没想到……”
戚素素面色阴沉，是啊，谁能想得到呢，人算不如天算，她帮陆青霜将吃喝用具各方面需要注意的所有禁忌都想到列了表，常见的，偏门的都有，并且也都防住了，结果到头来，没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反而被人用更加简单粗暴的手段给算计了！
这年头贱人怎么就那么多呢！
“还好，身体养上个把月就能恢复过来，之后调养几个月，不会有大问题，以后你还有大把的时间想要几个孩子就生几个。”戚素素说着，示意红莲将药箱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喂给陆青霜。
“你养身体所需的药都由我亲自准备，慕家找的人就别管了。”
陆青霜从知书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沉默地点头。
出了这种事，至今大半天过去却没看见夫君回来，她心里都冷了，公公婆婆就更不用说，没孩子的时候对她一直有意见，明着不说，但拐弯抹角地没少暗示，这会儿孩子没保住，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恐怕都会再次怨上她。
她忽然第一次认真地想，她这几个月来承受着压力，一直不和大哥说自己受到的委屈，有意义吗？做得对吗？
她成亲并不是为了成为慕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而是希望能拥有一个疼她，爱她，能和她相伴一生，值得依靠的男人。
她的夫君，慕青和，是这样的男人吗？
陆青霜低垂着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这个答案，其实她心里早就知道了吧。
“若是让大哥知道自己在慕家过得并不如意，一定会很生气。”陆青霜轻声道。
“应该生气。”戚素素道：“不但要生气，还要让慕家，让害你的那个贱人都付出代价。”慕家恐怕也是知道陆北辰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这种委屈才极力想把消息瞒住吧，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想办法说服陆青霜主动去安抚陆北辰。
可惜，有她横插一杠，隐瞒消息？呵，她出门前可是让王府的人去通知姬无天了，估计这会儿姬无天应该已经将消息传给陆北辰了。
讨债算账的队伍抵达慕家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陆青霜想着以自家兄长的性格，到时候可能会让自己怎么做，面上下意识地露出了几分迟疑，“我……”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外面传来的一阵嘈杂声打断，屋里的几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知书道：“我出去看看。”
不过须臾，知书就黑着脸回来了，咬牙切齿地说：“是月姨娘来了！”
所谓的月姨娘，正是之前因陆青霜肚子没动静，慕家给慕青和纳的妾，也是慕青和以前的通房丫鬟，香月，同时还是这次害陆青霜小产的罪魁祸首！
屋里的所有人听见这个名字脸色都变了。
姬小羊气得差点没冲出去对那恶毒女人一顿暴打，“她居然还敢来！？”
青黛气得满脸涨红，“我可不信那女人是无心之失，这会儿特意过来，又想搞什么鬼！？该不会是阴暗的心思得逞了，特意跑过来炫耀的吧？”
陆青霜脸色惨白一片，萎靡的情绪瞬间被刺激得转变成了浓烈的怒火和怨恨。
她的性格或许不如戚素素那么强硬一点亏都吃不得，自己受点委屈都能忍受，但是面对害死自己孩子的人，却是绝对的零容忍！
戚素素看她这般模样倒是放心了，冷笑着对知书说：“让外头的人把她放进来，我倒要看看一个区区贱妾能耍什么花样。”
她连王府一群背后站着牛鬼蛇神的侍妾都能清了，还不能帮陆青霜搞定一个小贱人？
“夫人，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走进房间里的香月忧心忡忡又带着愧疚地看向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的陆青霜，知道对方那怨恨的目光后，仿佛受了惊一样低呼了一声。
戚素素被这女人做作的举动膈应得直反胃，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烦得慌。
眼前这个女人，一看就知道又是一朵和苏白芷差不多的大白莲花，外表上柔柔弱弱的，长得就是一副菟丝花的娇弱模样，但和苏白芷有不太一样，后者好歹出身名门，身上总有挥之不去的身为贵女地傲慢，或者说是自尊心。
可这个叫月姨娘的妾室，却是因其出身卑贱，非常放得下身段，陆青霜还什么都没指责呢，一个照面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弱者，甚至好似被人欺负的那一个的位置上。
当她再次开口后，话中内容更是引起在场的人极大地不适，令人作呕。
香月红着眼眶，带着哭腔地说道：“夫人，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想到当时夫人没站好，只是碰了一下就摔得那么厉害，连少爷的孩子都没能保住，少爷一直盼着这个孩子，心里该多难过啊。”
戚素素都被她的不要脸给气笑了，这是在道歉还是指责陆青霜自己没站好，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你闭嘴！你分明就是故意推我，还敢狡辩！？”陆青霜气红了眼睛，刚刚小产导致她这会儿身体很虚弱，只是吼了一句都气喘吁吁的。
知书连忙为自家小姐顺气，同时用同样充满怨恨地目光瞪向香月。
香月惶恐地摇头，“奴婢没有，夫人，奴婢真的只是无心之失，您不能冤枉奴婢，奴婢知道，您嫉妒少爷偏疼奴婢，可是，这是因为夫人之前一直未能怀上子嗣……”
陆青霜被气得肝疼，“我嫉妒你一个贱婢！？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堂堂定远侯府的小姐去嫉妒！？不过就是个贱妾罢了！”
香月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不甘和怒意，却稍纵即逝，除了戚素素外没有人注意到，面上依旧楚楚可怜地哭着抹眼睛，“是，奴婢只是区区贱妾，比不得夫人你身份尊贵，不过夫人现在小产，恐怕短时间内都不能再为少爷传宗接代，您别担心，由奴婢在，奴婢会接下这个任务，为少爷生儿育女的。”
说到后面，香月脸上还露出了一抹娇羞之色，一只手轻抚着肚子道：“近来因夫人有孕，不能伺候少爷，少爷连日留宿在奴婢那里，想来很快便能给慕家开枝散叶了。”到那时，她便能母凭子贵，得到恩典，从贱籍恢复良籍，成为良妾。
之后她再多努力一些，不敢说能让陆青霜下堂，至少在慕家内部，可以拥有和陆青霜旗鼓相当的地位吧？
若是能将管家权都弄到手，那么陆青霜这个当家主母的存在便形同虚设，对她完全构不成威胁了。
